第62节

    蔡廷干讲完,又有一位人士起立问他,这人自称是当地报社的,他说,“先生所言之乱党,当指孙文孙逸仙博士,据我所知,此人绝非“国贼”,正相反,此人是忠贞爱国志士。他与先生之争是变革道路之争,孙先生主张‘民主共和’,先生主张‘君主立宪’,请问这两条道路对于今日之中国孰优孰劣?“

    蔡廷干沉吟半晌,抬起头说,“这位先生记得不记得康广厦有为先生的名言?他说,‘以共和立国,以我国的国情,只会导致军阀割据,国分裂而民涂炭。’我想康有为先生的话是给我们发出了一个警告。同样,适才本人谈及国体与军力的关系,本人亦郑重警告,若行共和革命,将断无大清曾拥有亚洲第一舰队之实力,我国海军将从此断送前程。所谓‘乱党’,是置国家社稷安定与不顾之谓也,非指其它。”

    一席话也说的会上有些人点头称是。

    其实,蔡廷干真正的实情并没有披露,这就是,在清朝末年的风雨飘摇之中,它的当朝者已经弄懂了一个道理——“不变革则中国亡,变革则满清亡”,然而当他们把“中国”和“满清”两者放在心上权衡轻重之后,却已毅然做出了“宁保满清,不保中国”的抉择,他们绝不愿意放弃已取得的特权地位。既如此,历史已不可能由人民的理性来进行选择,那么,等待着当权者的,也只剩下惩罚了。

    蔡廷干口水未干,便有华侨在下面骂道:“满奴来这里为你的鞑子皇帝歌功颂德么?难道吸食四万万内地国民之脂膏犹不足,连别乡井离骨肉,艰难困苦之华侨也不放过?若云抚慰,内地国民,日加残害,华侨回国,如在刀俎,尔等诡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117宣威南洋5

    骂归骂,但是大清海军对九鬼龙一海盗集团致命的一击,使侵略南中国海的日商顿时失去了支撑,他们不得不纷纷撤出。作为最顽固的侵华日商西泽吉次,也在审时度势之后,同意清政府以十三万银元“赎金”的代价,让出东沙岛。其后数十年的日本,的确如蛇吞象,数度占领我南中国海,直至二战战败为止。

    海圻号仍在大海上航行,他的前方目的地是巴达维亚(雅加达),那儿的华人早已把这两艘军舰的造访看成是盛大的节日,鲜花、美酒、连篇累牍的赞美之词在那儿等待着宣慰使徐天宝和侍郎杨士琦他们。

    有关这次波澜壮阔的航行,仅在“清史”上淡淡地写下了一笔,于是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些荡气回肠的情仇,那些惨绝人寰的杀戮,那些奇幻瑰丽的南中国海景观,那些起伏跌宕的旷古所未有的人生经历,就都在这简单的一笔当中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是后人无穷的遗恨:光绪“三十三年北洋大臣令海筹、海容二舰巡历西贡、新加坡等处。商部令海圻、海琛二舰巡历菲律宾岛、爪哇岛、苏门答拉等处。粤督令广亨、广贞、安香、安东四舰巡历九洲洋等处。

    因此,实际前往爪哇的中国军舰,此时只剩下海圻号和海琛号两艘了

    巴达维亚位于爪哇岛,那里的华人聚居区最为广大,华人人口也最多。后来在南洋开枝散叶的各大家族,几乎都是从爪哇分出去的。竹网龙堂,在这个年代,就是以爪哇为根本。在后来进入了二十世纪,才逐渐的在南洋范围内向北移动。爪哇一带,自从荷兰人不得已在百年前解除了华人定居的禁令之后,百年繁衍生息,在这个时候,正是南洋华人最多最强的地方。他们辐射出去的力量,几乎掌握了南洋殖民地经济的大部分。在白人殖民当局的警惕,在当地土著的敌视当中。低调的,但是顽强的生存着。以华人天赋的勤奋忍耐,在夹缝当中发展壮大。

    徐天宝站在舰首,望着远远可见的海岸线,笑着问一旁的萨镇冰,“萨军门,你是福建人,南洋有不少华侨祖籍都在福建,萨军门对他们怎么看?”

    萨镇冰手扶栏杆,眺望远方,说道:“华人,到哪里都是华人。这种骨子里的东西,大多数人改不掉的……甲午之前,致远舰到港,当地同胞都好似过节一样的热闹欢腾~~现在~”萨镇冰看了看不远处比经远号、致远号小了不少的海琛号军舰,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杨士琦背负双手,用悠长地语调说道:“国不强则商不立,海外华侨更是期盼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倚为后盾,袁宫保致力新政,为的也是富国强兵,可是孙逆乱党,总是不识时务地捣乱,还在海外华人之中散布流言,蛊惑人心,委实可恶。宣慰使大人这次来南洋,就是要说动这里的华侨,为国朝效力,而不要受孙逆蛊惑!”

    萨镇冰摇摇头,又摇摇头,轻轻自语:“……只是我们自己却越来越不争气,多热心的汉子血也得冷吧……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啊……”

    最先的海圻号和海琛号两条兵船,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缓缓的驶进港内。这里的水面水道宽阔,深度也足够大型船舶停靠。所以两艘大舰进港,都不需要引水船。

    海圻号和海琛号上站满了水手,这些穿着和英国皇家海军差不多制服的壮汉,都在船头。水手们当中,还夹杂着穿卡其色振华厂工作服的徐天宝随员,他们大部分人都一个个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景物。

    水蓝沙白,宏伟壮丽的清真寺伫立在一大堆杂乱的当地建筑当中。巨大的洋葱型宝顶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当地建筑多是竹木混制的吊脚楼,别有一番风味。更有一些完全传统式的中国宅院点缀其中,比起周围那些当地建筑,这些宅院更显得严整富贵。港口的建筑就全是西欧风格的小楼,典型的欧洲殖民地风貌。

    巴达维亚郊外大部分都是水稻田,南洋炎热的季节使得水稻可以一季三熟甚至四熟。除此之外,橡胶园、橡胶种植园、香料园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这里的农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被华人所控制。

    海面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渔船,蛋民渔户的小船密密麻麻,多是张挂着白帆。正是临近午饭的时候,炊烟在各船上袅袅而起。夹杂着鱼露特有的那种味道,充斥在港口左近的海面上。

    港口周围似乎一切都还正常,苦力、水手、讨价还价的商人,各色人等往来穿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广东话、荷兰语、英语、当地土语,各种语言混在一起,远远的飘了过来。

    港口当中,两条比起海圻号和海琛号两舰还要陈旧些儿的荷兰铁甲巡洋舰“尼德兰号”和“皇家卫士号”正在变换锚地。穿着殖民地热带水兵服的荷兰海军水手趴在栏杆上面,神情严肃地望着缓缓入港的海圻号和海琛号,还不时对海圻号两门203mm的主炮指指点点

    岸上,负责迎接徐天宝的,是大清爪哇领事欧阳祺。欧阳祺字祉庭,号如山,乃是大清驻旧金山领事欧阳庚的弟弟。自幼即赴美国旧金山读书,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和现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是同学。由于他长期学习生活在美国,外语水平高,思惟能力强,在美国的同学多,关系也广。他发扬其兄前任总领事欧阳锦堂、欧阳庚的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传统,积极努力开拓外交事业。

    那些金发碧眼,高个子的荷兰殖民地官员,还有洋兵们脸色一个个都不好看。每次中国军舰来访,当地的华人都等兴奋好一阵,这给他们的管理带来很大的不便。所以,爪哇荷兰殖民当局,见到中国船,如见瘟神。

    可是现在又偏偏没有让这些兵船不来的法子。中国海军巡曳南洋,各个港口停靠加媒,符合国际惯例。而且事先又和荷兰巴达维亚总督哈尼斯打过招呼。荷兰又不和中国开仗,要是不让他们兵船停靠,反倒显得小家子气,难道荷兰会怕了中国不成?

    这边两条船还没下锚抛缆完毕,港务的检查船就吐着黑烟嘟嘟的靠了过来。加煤船也在朝这里赶。一堆堆的土著人苦力,打着赤膊,露出猴瘦猴瘦的漆黑小身板儿,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那些混血的工头管事儿夹着棒子狐假虎威的巡视,等着招呼就一拥而上的装货。

    徐天宝优哉游哉地踱着方步,从船桥上缓缓走下来,而这位钦差的随员队伍规模,粗粗一看,少说足足有五六十号人。不过,这些人却没有人穿军装,而是穿着一身类似英国陆军的卡其色制服。这些人身材魁梧,步履矫捷,从海圻号军舰上面源源而下。随后下来的是萨镇冰、杨士琦和蔡廷干,他们身后的随员倒是不多,每个人只带了十名。这样一来,上岸的中国人就将近百人。

    徐天宝下得传来,看也不看一旁表情难看至极的荷兰士兵,径直对欧阳祺行礼,“欧阳大人,辛苦了。”

    欧阳祺笑得很温和,他说道:“为朝廷办事,谈不上辛苦。”

    随后,萨镇冰和杨士琦等人又和欧阳祺一一见礼还礼

    萨镇冰问欧阳祺,“不知道欧阳大人把我们安排在何处下榻?”

    欧阳祺笑道:“领事馆自有住房,不过,没想到宣慰使大人的随员这么多~~”

    徐天宝哈哈一笑,说道:“我是钦差嘛,不能给朝廷丢份儿。我没弄个仪仗队就算给洋鬼子面子了。”

    正在叙话间,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洋鬼子军官大步地走了过来,徐天宝一歪头,药元福已经跨步而出,一下就拦在洋鬼子军官的身前!

    那洋鬼子军官虽然身材高大,但是药元福这个东北汉子的体型也很魁梧,丝毫不让这金发军官的气势盖过。

    “嗯~!”药元福一仰头,双手一抻,示意对方不要继续靠近

    这个穿着褚色军服的洋鬼子军官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恼怒,但是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我是荷兰皇家陆军少校匹克哈林*范*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我正式通知阁下,阁下你不能带这么多军队进入荷兰的领地。”

    扑哧~~

    听完荷兰军官自报姓名,徐天宝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荷兰人没有姓来“尊”。荷兰人堂堂皇皇有姓氏是在拿破仑征服荷兰以后的事。法国人统治荷兰后觉得荷兰人由于没有姓,重名的又多,在户籍管理上极为不便,征兵、征夫也容易引起混乱。于是乎,法国统治者要荷兰红毛们限期报上姓来,报不上来者由典籍官随意安上一个,这也就有了荷兰五花八门、雅俗兼有的姓氏。大体说来,荷兰的姓氏可归纳为:职业、居住地、本人特征、父名及其他共五类。当时人们的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加上对姓氏这新鲜事也不那么严肃,于是在选择什么作姓时颇有随手拈来,或触景生情的味道。

    按照荷兰语的意思,匹克哈林*范*比克(pekelhagringvanbeek)翻译成中文就是“从小溪里来的咸鱼”。

    比克少校显然不知道徐天宝为什么会笑,但是在他看来,这个中国的官员明显是在藐视自己。气氛一僵,比克少校后面两个副官手已经按到了指挥刀上面。

    领事馆的通事赶紧翻译:“比克少校说了,钦差大人的随员太多,而且都是军人,不合规矩,大人只允许带十个人登岸~”

    徐天宝歪了歪嘴巴,指着药元福一班人,说道:“他们都是我的仆人,不是军人。”然后又指了指萨镇冰和杨士琦身后的中国水兵,“那些才是军人,衣服不一样,这位少校不会看吗?”

    “嗯~~”比克少校有些无奈地搔了搔头,徐天宝身后的随员确实没有携带武器,而且也和军舰上的水兵穿着不同的衣服,严格来说确实不能算军事人员。比克少校又对通事说了几句话,通事对徐天宝说道:“比克少校说,你的仆人没问题,可萨军门和杨侍郎那里的人也能放心,但是不允许携带武器!”

    “好吧~!”徐天宝点了点头

    118宣威南洋6

    谁知他对身后的一个随员说了几句话,随即有身穿官服的随员举着伞盖、金瓜、斧钺、朝天凳等等礼器仪仗就要往下走

    比克少校连忙阻拦,通过通事翻译道:“既然不能带武器,那么这种中世纪的武器也不行。”

    姚德胜在一旁忍着笑意,说道:“比克少校,这些不是武器,是礼器,仪仗队用的道具。”

    “道具?”比克指着斧钺说道:“那不是斧头吗?”

    徐天宝其实是听得懂荷兰语的,但是他故意大嚷道:“如果不能带武器,又不能带仪仗队,那么谁知道我是代表中国皇帝的钦差大臣?”说罢,徐天宝又对萨镇冰和杨士琦说道:“咱们堂堂大清的威仪不能丢,对吧二位大臣。”

    萨镇冰和杨士琦各有各的心思,但是也觉得荷兰人太傲慢,正好借这个徐天宝闹闹出口气,于是附和道:“钦差大人说的对,朝廷国家的体面不能丢。”于是,萨镇冰叫人扛来了海军军旗,杨士琦也弄了几块回避、肃静之类的牌子,让人举着,说自己也要带仪仗队。

    一番闹腾,比克没了办法,心里暗想自己总不见得怕了这些拿着中世纪武器的中国人吧?自己手下好歹还有一千名荷枪实弹的皇家陆军。于是,在码头上耗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大清国宣慰使徐天宝一行人终于下了船,带着百来人的随员浩浩荡荡地沿着街道往领事馆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随员里有一个人始终提着一个铁皮箱子

    巴达维亚的街道,有着殖民地港口城市特有的那种拥挤喧嚣和活力。街道上到处可见各种肤色的人,穿着夏季制服的欧洲水兵,勾肩搭背,在街头上面横冲直撞。白人或混血的警察,穿着短裤,带着圆顶的遮阳帽,手里拿着棍子在四下晃荡。

    除了他们,巴达维亚的街道上更多的是赤裸上身,穿着短裤,皮肤黝黑,短头发,厚嘴唇的土著人。他们聚集在一个个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口,蹲坐在那里,互相传递着手上的半截香烟,叽里咕噜地用土语谈论些什么。还不是嬉笑着抬起手指了指远处

    他手指的地方,就是一所华人开办的中文学校。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人们就看见一群黄皮肤青年,穿着整洁英式的军装,脚高高抬起,整齐落下,英式军操步法走得整齐无比,以至于溅起的尘土腾到半腰高。走在队伍前面的,是药元福。他的眼神冰冷而肃杀,腰板笔直,似乎就是在向周围的欧洲人和土著人示威一般。

    一旁的欧洲水兵们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原本聚集在中文学校门口的土著人,也似乎搞明白了来的是哪方面的队伍。不约而同的慢慢散去,但是那猥琐、嫉妒和仇恨的目光,却仍然投了过来。

    这时候,中文学校门口的几个身穿白衬衫的华人青年似乎也听见了动静,他们走出来观望,先是一怔,然后看到了徐天宝、萨镇冰和杨士琦他们那身熟悉的清朝官员的服装,顿时哄了一声就欢呼起来!

    徐天宝更是向他们连连拱手

    一家门楣上挂着中文和荷兰文招牌的店铺里,老板小心地先摘下一扇板门,探出个脑袋出来。看看四周,然后飞也似的进去报信。不一会儿就板门齐摘。那些也已经晒得漆黑,多是南人相貌的华人老板和老板都跑了出来,都无声的看着这支小小的队伍。他们不像那些华校门口的青年那样兴高采烈得有些肆无忌惮,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

    一路行来,人人都是满头大汗。徐天宝坚持要萨镇冰和杨士琦与自己一起步行示威,结果搞得众人各个大汗淋淋。萨镇冰还好,看着那些土人和洋人复杂的神情,心里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杨士琦因为是文人,又不适应南洋这里炎热的天气,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前面终于看到了领事馆的飞檐斗拱中式屋顶,杨士琦总算松了一口气。暗自琢磨袁宫保怎么会找了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人当宣慰使。

    到了领事馆,徐天宝一行人带来的随员分成几批在领使馆外站岗,而徐天宝、萨镇冰和杨士琦、蔡廷干则在内厅,听姚德胜述职。而领使馆外,早有大批闻讯而来的华侨开始聚集,他们急切地向知道这次来的宣慰使是不是和一样,都是走走过场。

    陪着徐天宝一行人一路从码头走路到领事馆的姚德胜也顾不得擦汗,源源本本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南洋华人一直以来在办华校上面和殖民地当局和土著有着太多的纠纷。华人社团,也的确掌握了南洋大部分的资源财富。殖民地当局一直希望将这个善于创造财富的团体当作可以随时挤榨的奶牛,从来就不希望华人社团过于强大。在当地行政,公务,警察等等方面。除了白人殖民占据绝大部分重要岗位之外,其余剩下的,基本都留给当地土著,以土著压制华人,大玩平衡把戏。

    这些年来,随着清朝国门渐开,爪哇上华人数目骤增,特别在几十年前洪杨之乱扰乱南方的时候,大量华人迁徙南洋。当地土著一直眼红华人的经济成就,他们整天嚼着槟榔,喝着牛奶椰汁,懒洋洋的躺在各处晒太阳地时候。华人们却在稻田、在种植园、在橡胶林、在小工厂里拼命工作。在和气的做着买卖,在拼命的节省家产。他们却认为是华人挤占了他们的地位,剥夺了他们的财富。而白人,却有意无意的在鼓动这一点,制造土著和华人的矛盾

    懒惰而贪婪的土著人渐渐地组织起来,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不断的冲击当地华人。殴打中文学校的学生、老师,焚烧校舍,零零星星就未曾断绝。而荷兰人则睁一眼,闭一眼,不予处置。要是放在过去,善良的华人们也许就忍气吞声儿了。但是随着洪杨之乱后迁来的大量移民。其中很有些是造清朝的反失败了的南方洪门,、天地会、哥老会甚至太平天国的余脉。这些血气方刚、又富有组织和斗争经验的新移民与当地华人结合起来,组成秘密会党。也得到了当地华人世家的暗中支持,开始也有了一些举动来以暴制暴于是,竹网龙堂诞生了。

    当地有传言,土著人也在殖民地当局的变相纵容下逐渐串联集合,正打算酝酿一次堪比当年红溪惨案的大规模行动。眼下虽然平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地宁静……

    “红溪惨案?是怎么一回事?”杨士琦问道,也难怪,杨士琦是安徽人,对南洋的事情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了解的

    萨镇冰是福建人,对南洋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多,于是他说道:“那是乾隆年间的事情了。荷兰殖民当局发布“总督令”,命令贫苦华侨马上向当局进行登记,以便送往锡兰,充当苦力。命令发布后,没有一个华侨奉命登记。于是殖民者蛮横宣布:凡是殖民政权认为可疑的人,不论其是否贫穷或有居留证,一律逮捕审查。许多勤勤恳恳、生活安闲的华人马上被捕,甚至被戴上手铐,押往锡兰岛。他们在途中受到的非人待遇,绝大多数因为折磨死去。当死里逃生的华侨潜回雅加达并把殖民者的罪行公诸社会之后,广大华侨义愤填膺,一致认为: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作难而反,庶几死中求生。华人公推一名名叫连怀观的人为首领,他们准备与殖民当局理论短长。然而华侨中一个名叫林楚的叛徒,向荷兰当局告了密。当局下达命令,说:“假如华人果真是好人,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以免遇上巡逻的队伍,产生误会。”华侨不知是计,晚上一个个闭门不出。于是荷军以搜查武器为名,挨户敲门。一时间,华侨不论男女老幼,捉到便杀。雅加达城顿时哭喊一片。又以纵火为名,将关在监狱和卧病在医院的数百名华侨大肆杀戮。屠杀共持续七天七夜。城内华侨近2万人被杀劫一空,侥幸逃出城外的,仅150名。被焚毁和劫掠的华侨房屋达六、七百家,财产损失,无法估计。城西护城河流血漂橹,黑红一片,传说此河乃是被华人鲜血染红,故称为红溪惨案。而历次屠杀华人的事件中,土著人每次都充当急先锋,而且手段比荷兰人还要残忍毒辣。”

    “欺人太甚~”杨士琦猛地一拍桌子,“荷兰夷人竟视我华夏儿女如猪狗乎?”

    姚德胜摇了摇头,说道:“荷兰人下手,不过火枪攒射,刀剑砍杀。而每次给他们充当急先锋的土人最为残忍,对男子砍头、分尸、火烧,无所不用其极。对女人,则是坚硬污辱,禽兽不如。”

    “哼~!”萨镇冰的拳头捏的咯咯响

    姚德胜苦笑道:“这只是其一,红溪惨案之后,荷兰人对我们华人课以重税,限制人身自由。荷兰国在殖民地的外国人都不征收人头税,惟有华人不但征以重税,甚至比当地的土著居民还要加数倍。华人日常生活的任何举动,如升旗、祭祀、宰牲,以及婚嫁、埋葬、修屋、开市等皆须向殖民地官员请示,甚至在清理街道时,遇到华人住宅,也经常横加挑剔,若小有违犯,则课以重罚。邮政等其他公共机关也对华人肆意谩骂歧视,华人寄信邮汇也经常不按章办理;更有甚者,荷兰殖民当局把当地居民划分为四个等级,而华人被列为最末等。”

    杨士琦脸色此刻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天热憋得,还是情绪激动憋得。

    终于,徐天宝问道:“姚大人,既然你身为领事馆,难道您就不办办交涉?帮自己同胞一把?”

    姚德胜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自己听到的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最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怎么交涉?大人们应该听过一句话,弱国无外交~~”

    徐天宝看了看萨镇冰和杨士琦,二人都是面色阴冷

    姚德胜又说道:“大人们不来南洋,不知道南洋华人谋生的艰难。有一个故事,是我从朋友那里听到真实的故事。在南洋爪哇,有一位财产超过千万叨币的华侨富翁。一天下午,他到一位当教师的好友那里聊天。二人谈得高兴,忘了时间。直到深夜,富翁忽然想到该回家了,但自己离家时却忘了带夜照(夜间通行证和夜灯)。按照当地法令规定,华人夜出,身边如果没有夜照和夜灯,给荷兰巡捕查获,轻则罚款,重则坐牢。这位富翁自然不敢冒这个风险;但他又总想当夜赶回家去。富翁和他的朋友左思右想,总找不到好的办法,只得偷偷站在门口嘹望。富翁发现离门前不远的地方,有一间日本娼寮,他计上心来,便对朋友说:“我有办法回家了。”这位教师正在愕然,富翁已经直朝日本妓院走去。富翁到了妓院,给一块钱叫了一个日本妓女,让她陪伴自己散步。妓女得了一块钱,也自然很愿意。他们挽着手散步,途中果然碰到荷兰巡捕,但巡捕却未敢过问他们,他们一直走到富翁的自家门口,富翁才让妓女回去,他自己也达到了回家的目的。事后该华侨十分感慨的说:“如果不是那个日本妓女,我这位中国富翁在那夜便不能回家去。因为我有一个日本妓女同行,荷兰的巡捕以为我是日本妓女的客人,便不敢动问,所以我才能够安全回家。由此可见,我一个用拥一千万的中国富翁,竟还不如日本的一个妓女。这又是为什么呢?富翁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了原因:日本妓女虽然很穷,但她的祖国却很强盛,所以她的国际地位高,行动也就自由。我这个中国人虽然很富,但我的祖国却不强盛,所以我连走路也没有自由,地位竟不如日本的一个娼妓。如果我的国家灭亡了,不仅我们到处都要受气,就是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受气啊!”

    119宣威南洋7

    萨镇冰捏紧了拳头,说道:“荷兰国在欧洲其实也算不上强国,我大清~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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