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二人立刻闭嘴,表情严肃状。

    叶皓东觉着没劲:“反正也不差这仨瓜儿俩枣儿的,这俩儿钱,留三百,一会儿吃饭,剩下的李哥你们俩分了吧。”

    站在待了一会儿又骂:“狗日的,几个棒劳力忙活一下午还得算工钱呢,这样算亏得更多,看来咱们得琢磨个能挣大钱的道儿。”

    李卫东插嘴:“酿酒能挺挣钱吧。”

    叶皓东白了他一眼:“技术,场地,原料,设备,收购站改酿酒厂,你不怕串味儿,人喝酒的还怕呢,亏你想得出来。”

    李卫东:“那你之前说的那个制浆机项目就不用技术和设备了?”

    叶皓东:“用!不过那东西国家会有技术扶持,产品出来了国营造纸厂会优先收购,买那套设备国家还有政策可以获得低息贷款,所以弄个纸浆作坊比起开酒厂风险要低得多。”

    李卫东:“那收购站的生意不做了?”

    叶皓东怒其不争:“净说屁话,不干的话哪来的制浆材料?再说现在铁和铜的利润这么大,咱把收购站开在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地方,不继续干下去,傻啊?”

    几天以后,城区邮电局门外,叶皓东把那张大一片红出手。

    那枚珍贵的大一片红被一位操广东口音的南方人,以三十五万的价格买走。中间人就是李卫东的那个叔叔,成交后,叶皓东给了他一万块钱的提成。老先生很高兴,直夸李卫东跟了个好老板。

    收购站内,唯一还算整洁的小房子里。叶皓东哥仨儿把现金摆了一桌子。

    叶皓东拿起两沓儿钱:“给,一人一万,先拿回家给家里人,以后这一出最多三个月咱就有一回。”

    李卫东和保利刚也没推让,他们俩家里都有难处,这笔钱很解决问题。

    李卫东不无担忧的:“那东子你不是打算上一套纸浆设备吗?钱能够吗?要不我们哥俩一人五千算了,也能跟家里交代过去了。”

    叶皓东嘻嘻一笑:“咱这边到时候用的是大钱,给你们哥俩儿那几个钱是小钱,多你们俩这一万块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在相关的杂志上看到过关于那种机器的介绍,麻烦着呢,好几个流程,每个环节各有一套机器,除墨的,碎浆的,分离的,反正是挺复杂的,我也弄不太明白就是了。”

    李卫东:“我怎么听着这么没谱儿啊,你都没弄明白,到时候咱们哥仨还不得抓瞎啊。”

    叶皓东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笃定:“这就跟李腾宇不会搓澡按摩照样开澡堂子一个道理,哥们儿不会摆弄那些机器,可不是还有会的吗,现在国有企业的效益普遍不咋样,咱们沙河上游的河口造纸厂有一个技术员,我前两天跟你们说请人吃饭,就是要请他,今儿晚上刚子不会喝酒留下看家,你跟我一起过去,如果谈成了,咱们就算迈出第一步了,到时候我还指着他带咱去买设备呢。”

    李卫东恍然大悟:“感情你连设备去哪买都不知道呢,就打算开纸浆厂,那我问你,咱们东西生产出来,你打算卖给谁?”

    叶皓东满不在乎:“本来打算卖给河口造纸厂的,现在看是没戏了,我家前院钟大娘告诉我说造纸厂快大半年没发工资了,产品跟不上形势,没人要,我跟你说的那个技术员就是那个大娘的儿子。”

    李卫东担忧的:“你说说到底打算往哪卖啊?”

    叶皓东一拍桌子胸有成竹:“往辽城卖!那边太子河上下游十来家造纸厂呢,现在造纸的材料基本还是以木材为主,山上的木头越砍越少,木材价格也越来越高,咱这纸浆成本低还环保,国家针对造纸厂使用这种材料是有政策的,好处这么明显不愁他们不抢着要。”

    李卫东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尽管已经见怪不怪,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真弄不明白你这脑瓜子是怎么长的,你这些都是从哪知道的?”

    叶皓东得意的大笑,不无缅怀之意的:“甘罗十二岁称相,我这么大人干这点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时候,我太爷还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要逼着我们哥仨读书练字,我当时小,坐不住,没少挨打,不过倒是练出了个好记性和读书的好习惯,后来,老爷子没了,他那些书不管是让我们看的还是不让我们看的,我统统看了个遍,道理嘛,自然是从书里边自己悟的,不过这制作纸浆的买卖却是从你们收回来的那些废旧报纸上偶尔看到的。”

    李卫东惊诧的:“你偶尔看到的,就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叶皓东眼睛里有一种自信的神采在流转,语气变得兴奋充满豪情:“所以说你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世界上能发财能成事儿的机会多了去了,可为啥只见那为数不多的人做成了?一句话概括:这些成事儿的人都具备成功者的特质!”

    李卫东笑问:“你是不是说你就具备这样的特质?”

    叶皓东:“也还不见得,假如咱们以后干大了,自然就说明我是有这个特质地。”

    李卫东苦笑:“合着说的这么热闹,还是那套那套胜者王侯败者贼的理论,也就是说你也没谱儿,对吧。”

    叶皓东:“谁干任何事儿以前也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我说的意思是,当年王永庆即便是米铺没弄过小鬼子,但他去干别的照样也能有今天,这不仅是一句命运使然能概括的,还跟他身上的一些特质有关,是那些特质决定了他早晚能成事儿。”

    保利刚:“说的这么神秘,到底什么特质啊?”

    叶皓东:“目光独到,坚忍不拔,诚信可靠,聪明绝顶,历经困苦而不改其志!”

    李卫东面露失望之色:“有点普通,这些我也知道,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事物呢。”

    叶皓东有些气人的:“这些品质只有你把事情做成了,才说明你身上是具备这种特质的,否则就说明你不具备。”

    晚宴在老城区的独一处饺子馆。

    八个硬菜四个凉拌摆了一桌子,叶皓东诚意十足的点了一瓶五粮液。

    钟志敏今年三十二岁,参加工作九年,一直是河口造纸厂的技术员,只有六十多人的小厂子里,他一直是技术大拿,厂子效益还好的时候也没短了跟着厂长在外面吃喝,看得出来叶皓东今天表现出来的诚意。

    叶皓东:“我就攀个近,叫你声钟哥了,这位是李卫东,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俩打算合伙开一个制浆厂,可是技术实力不够,咱就直来直去,我今儿请你过来,到我们这边来干。”

    李卫东很老成的:“李卫东,没少听东子提起你,没说的,先敬钟哥一杯。”

    钟志敏酒量不错,李卫东这话说得有些假客气,但出于礼貌,钟志敏仍随着他酒到杯干。

    李卫东又给他满上,还要说话,钟志敏却站起身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二位的意思了,但我是真没打算离开河口造纸厂,毕竟那还是国营的企业,我在那大小也是国家干部,企业效益不行,我们这些干部就要站出来想办法,如果一走了之,那就未免太对不起国家和厂子里的那些工人了。”

    第二十章 拍扁铁饭碗,给你个金饭碗

    叶皓东早料到他会拒绝。

    那年月的人‘铁饭碗’观念极重,对于国企工人这个身份看的格外重。铁饭碗没被朱总拍扁以前,不管企业效益多差,也不管日子多难,他们当中的大部份人都宁愿选择守候在半死不活的国企里。在浴池打工那会儿,叶皓东没少接触这些人,对于他们这种舍不得国企员工身份的心思很了解。

    “没要求你辞职,就是先来我们这帮帮忙,反正你们厂暂时停产,你与其闲在家里吃老本,还不如到我们这边帮帮忙,我每个月给你开一千五,先付你三个月工资,如果三个月以后我这边还不能上轨道,你随时回河口厂上班。”

    叶皓东的话大大出乎了钟志敏的预料,给出的的条件之优厚,让他无法拒绝。

    “如果在这三个月里,我们厂复产需要我回去,我随时可以离开,行不行?”

    叶皓东:“没问题。”

    钟志敏:“如果三个月以内我必须离开,我会把多出的部分工资还给你们。”

    叶皓东哈哈一笑,很有几分豪迈之意:“千万别,到时候你非走不可的话,抬脚你就走,咱们交个朋友也好,我有了困难没准儿还要麻烦你。”

    钟志敏举杯:“好了,你们哥俩痛快,我钟志敏也不是那磨叽人,我答应过去了,为你们能瞧得起我,这杯酒我敬你们俩。”

    三人干杯。

    三天以后,叶皓东与保利刚由钟志敏带路,坐上奉城直达泉城的火车。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泉城纸浆设备厂。

    有了钟志敏这个识途老马,机器购置合同得以很快敲定。价格比叶皓东预想的要便宜很多,全套设备购下来用了十八万。大大低于叶皓东的预算。

    三人回到钢城一星期后,新设备和厂家上门安装人员也随即到位。厂址就选在叶皓东买下的大院后边,紧挨着沙河,附近还有高压线,是个建厂的好地方。

    眼瞅着前面收购站里堆积的废纸已经有上百吨,叶皓东急于把这些垃圾变成钱的想法越来越迫切。

    设备安装调试一共用了半个月。确定运转正常后,厂家的人才离去。钟志敏参加了从安装到调试的整个过程,连续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钟志敏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国家干部累瘦了一圈儿。看的李卫东直觉得那一千五月薪给的值。

    叶皓东对于设备这一块完全外行,但钟志敏带着厂家这伙人每天工作的辛苦,他是看在眼中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证后勤供给,让这些人吃得好,睡得好。

    这些人来了以后,叶皓东特意把他们安排在附近条件最好的选矿厂招待所住宿。吃的也是招待所规格最高的饭菜。每天晚上收工后更是好烟好酒的招待。这件事让李卫东既心疼又不解。

    “咱买他们的设备,他们上门来安装是应该应分的,这几个人出来干活,食宿方面他们厂子肯定是有安排的,咱们何苦多花这份冤枉钱。”

    叶皓东:“眼光要放远点,我听钟志敏跟我说起,这些设备以后运转的好坏、故障率高低,跟这次调试会有很大关系,而这些咱们哥们是不懂的,咱们在食宿上给他们提供点便利,这些人安装的时候就会给咱们细心点,各部位的零部件都能严格按照设计要求安装,调试的时候,他们也会格外认真,等咱们正是投产了,设备少出点故障,多产点纸浆,今天花这俩钱还叫钱?”

    制浆机厂来安装调试的工人走后,由钟志敏介绍来的四个技术工人也随即到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天后,由李卫东出面,将当地的环保卫生部门,供电供水部门以及工商管理部门的头头脑脑请了几大桌。热热闹闹的喝了一顿开业酒。

    叶皓东开办的第一家实业,新绿制浆厂终于正式运营了。厂名取自叶皓东在少管所,从窗外东山上看到的那抹新绿,寓意着蓬勃向上。

    制浆机终于可以开足马力生产了,眼瞅着一堆堆的废纸被这套大家伙吃肚子里,最后变成一桶桶雪白的纸浆,叶皓东等人心情都很激动。

    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总算迈的挺顺,然而各种各样的困难却远未结束。首先是销路问题,投产还不到一个月小厂子不大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存放纸浆的大桶;废纸化为纸浆还只是变废为宝的第一步,接下来叶皓东还要想办法把它们推销出去,把花出去的资金迅速回笼,好行成个良性循环。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叶皓东必须尽快解决。

    另一个困难却与当地的供电部门有关。这套设备虽然是以水力为主的,但其中有两个程序的耗电量却很大,于是当地的供电部门就找上门来,表示厂子里用电量较大,增加了线路的载荷,由于担心会影响到选矿厂的正常生产,于是决定停止供电。

    第三个困难是原材料短缺造成的。一个多月以前还堆积如山的成百吨的废纸,这会早变成了相当于原质量百分之七八十的纸浆。并且,这个月里,尽管李卫东提高了废纸的价格并且加大了收购力度,但原材料不足,产能无法完全释放的供求矛盾,已日渐明显。

    活动板房充当的会议室里,叶皓东手下主要人物齐聚,负责废金属回收的保利刚,负责纸浆原料回收的李卫东和制浆厂的临时厂长钟志敏都坐在那一言不发。神情中有着几许担忧。

    叶皓东连日来也是愁眉不展。连续思考了几天,今天总算给他想出个章程。

    叶皓东:“我知道你们最近很替我着急,咱们的事业现在遇上困难了,哪方面弄不好都有可能早早卷帘子收工,但我要说的是,这些困难算不得什么,只要筹划的好,困难也许还能变成好事!”

    这句话说完,话音未落,三人的反应各异,李卫东是有些难以置信,保利刚却是深以为然石头落地很笃定的样子,钟志敏却是直接的不信任:“皓东,这几天我也一直琢磨这几件事,却一直没什么好办法,首先纸浆销路这一块我是毫无办法,供电部门那边我倒是可以找找老厂长,去给说说情,至于原材料的难处,卫东熟悉,你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没?”

    李卫东一脸无奈:“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咱的收购价已经比别的地方每斤贵了三分,现在选矿厂地区所有的废纸都被咱一家收了,可还是不够厂子里那几台大机器吃的。”

    保利刚也要说话,叶皓东却对他一摆手,笑道:“你那边的情况很好,我知道,这个月挣了八千多是吧,高兴的事儿就不必说了,咱今天重点就是解决困难,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听听可行不。”

    三人点头。

    叶皓东:“我认为首要解决的就是产品积压的问题,咱们现在主要的困难,其实说到底还是现金的问题,供电部门那边需要用钱来打通关节,原材料这一块每天都需要钱,并且在这方面我已经有了一个大计划,彻底解决原材料的问题,而这个计划同样离不开钱,所以我认为当前最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把院子里的那些大桶里的东西变成现金。”

    李卫东点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找到销路?”

    叶皓东:“两天前我给辽城新丰造纸厂的采购科去了个电话,对方听了很高兴,态度很积极,明天那边的王副科长会过来一趟,主要是看一看咱们的纸浆是不是合乎他们的要求,如果合格的话他们有多少要多少。”

    钟志敏有些吃惊的:“新丰厂我知道,那是个上千人的大厂子啊,你怎么联系到他们的,他们又怎么会在乎咱们这点纸浆?”

    叶皓东:“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少管所里的宋朝度吗?他爸爸就是宋豪,他爸的企业跟新丰厂每年都有很大采购合同,我帮过宋朝度,他去看儿子的时候正好遇上,于是就认识了,他一直认为欠我个人情,我一找到他,就立刻答应帮忙,亲自联系了新丰厂的厂长,我就是通过那位刘厂长,联系到的新丰厂采购科。”

    钟志敏听了很高兴:“刘厂长在业界有名的说一不二,他亲自发话了,咱们的产品又都是优质的原材料,这事儿有九成把握能成,想不到皓东你不声不响的,早寻到了解决的办法。”

    叶皓东自信的一笑:“我不仅要联系他们买咱们的纸浆,而且我还打算借鸡生蛋,跟他们合作,把咱们的纸浆产业做大呢。”

    三人听了,深以为然,就连一向对叶皓东一伙不屑的钟志敏,都忍不住赞了句:“你可真不像个十七岁的。”、

    叶皓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马怕骑,人怕逼嘛,巴菲特十岁就玩股票了,我这算啥。”

    次日,在新光区最大的饭店,富余楼内。

    王科长拖着喝大了的舌头,拍着胸脯做出保证:“纸浆全部按优质纸浆的市场价收购,明天拉货的车就到,顺便就把货款结了,并且以后新绿制浆厂所有的产品,新丰厂全包圆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叶皓东结了账,从柜台处拿了两条红塔山放进王科长的包里。

    叶皓东明白这位王科长能这么爽快是宋朝度他爸的面子起的作用,估计这位王科长临来时,他们那位强势的厂长早都交代好了。即便如此,叶皓东对这个王科长也不敢怠慢,吃的喝的拿的一样都不拉,还安排他去李腾宇的按摩保健药浴中心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第二天,王科长言而有信,新丰厂专用的大罐车来了六台,装完车一过磅,竟然足有一百二十多吨,按照市场价每吨四百八十美元计算,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四千多一吨,跟拉货的大车同来的那位财务科长,很痛快的将有刘厂长亲笔签字的支票添了个五十二万,交给了叶皓东。

    拿到钱的刹那,不止叶皓东感到兴奋,钟、保、李、三人均雀跃不已。

    叶皓东拿着支票,坐在那犯傻似地瞎琢磨,想着下一步打算,自言自语:“买卖干大了,得需要寻一个财务了。”

    李卫东走进来,有些敬畏的:“皓东,他们俩想来问问你,原材料这边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皓东:“操,你咋了,说话拿腔拿调的,听着这么别扭。”

    李卫东尴尬的一笑,摸摸脑瓜。

    刚认识叶皓东那会儿,虽然看好他,但毕竟没见到实际成果。第一次看叶皓东赚钱是卖药浴方子,然后是上次卖邮票,前者靠的是努力后者则是运气成分居多,还看不出叶皓东有大能。之前跟着叶皓东干,还有些哥们儿凑一起互相帮衬共同发展的意思。就在刚才,李卫东亲眼见证了叶皓东淘到了第三桶金,这一次却不是单单运气和努力了,叶皓东做生意独到的眼光和胆略都在这次的生意上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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