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节

    “哼,侯爷说得好大话啊。”骆养性冷然道:“你这是在指责我们不该与你为敌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要做出这些事来?不错,前番京中有人传言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臣的时候,我们有过推波助澜,可若不这样,我们又怎么能把你对我们的压制完全去除呢?我们又怎么能真的有所作为呢?我们不是你的傀儡,你让我们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唐枫微微一呆,随即发出了一声长叹:“是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你们身上太多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两人心意,原来对自己的一些观念,这两人一直都不能接受的。

    “是的,大人你可以为了大明朝廷放弃一切,可以不求富贵,那是因为你现在已经贵为侯爷了,一切都不用你去争取就会到手。可我们呢?我们才刚刚掌握锦衣卫的大权,当然希望能有一番作为了,可是你却总是不准我们做这个,不准我们做那个,我们可不是你安平侯爷的家仆,我们也有兄弟要照顾……”骆养性此时也不想再忍了,一下就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我们知道一旦你发现我们做出的一些事情,就必然会加以阻止,甚至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对付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为何就不能先下手为强呢?”

    唐枫看着骆养性和吕岸二人,心里也是一阵波动,突然他觉着自己有些想法的确太过偏颇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在当初刚刚任歙县县令的时候,自己就能对那些贪墨的下属网开一面,而在前次苏州之行里,更是因为知道开海一事的重要而对当地官商勾结走私一事不做处理呢。可对自己身边的人,他却显然没有那么的大度了,无论是吕岸还是骆养性,他都希望这些人能与自己一样,一心为朝廷着想。

    现在想来,自己的确是太过求全责备了。自己因为有着皇帝的看重,无须为钱财和权力费心,这样也导致了自己对手下人的了解淡了许多,忘了他们也是有着欲望的普通人,无论是权还是钱,都是这些已经掌握了一定权力的人所需要的。

    原来唐枫只是想来跟他们见个面,最好是能让他们知错的,可现在看来,似乎错的是自己了。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半晌后,他站起了身来,冲两人施了一礼:“是唐枫疏忽了两位的想法,的确是我太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们身上,才使得你们做出了如此事来。”

    两人没想到唐枫会虚心地接受自己的说法,都是一愣,半晌没能回过味来。但唐枫的话却并没有就此而止,他继续道:“不过你们身犯国法却也是真有其事的,虽然有些时候为己谋求私利不是什么大罪过,可当你们因此而害了其他人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骆兄,你因为想要邀买人心,不但没有对陕西那些人进行严惩,反而放任他们收受贿赂,从而使得陕西官场彻底糜烂,最终导致了那次的大乱,你总是要难辞其咎的。而吕兄,你身为南镇的指挥使,就有责任监督锦衣卫内的情况,对此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朝廷此番将你们下于牢里也是应该的。”

    两人闻言,也是一声叹息,却无法辩驳。他们也知道那次对大明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真说起来自己的确是做错了,所以唐枫说这番话也是有理的。见二人似有悔意,唐枫也不再说他们的不是了,而是转变了话题道:“虽然你们都有罪在身,但是却也不至死,我也会想陛下求情的,有你们之前所立下的功劳,陛下一定会对你们进行轻判。希望你们经过这次之后,能分清轻重缓急,以后末要做出使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大人……”见唐枫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两人的心里也大为感动,面上更是露出了痛悔之色。现在他们才知道唐枫对他们的看重,只是一切是不是太迟了?

    “现在后悔还不太迟,你们即便真定了罪,也可戴罪立功。你们都是有着一身本事的人,而我大明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总有出头之日的。”唐枫看着他们笑着鼓励道:“好了,你们就在牢里休息几日吧,待有机会,我会向皇上给你们求情的。”说完了这话,唐枫便起身而走,这里的人和酒席自有天牢里的人代为收拾了。

    出了天牢,唐枫又一次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该有所改变了。以前的自己只知道为朝廷做事,对下面的人并不是太过关心,至有骆、吕二人的反目,今后自己自然应该理解下面人的想法,对他们能多做提携和关照,在没有触犯大原则的情况下,多给他们利益,如此方能真的在朝堂之上立足。

    想到这里,唐枫便看了一眼身边的解惑,这个跟随自己时日最久,给自己的帮助最大,对自己最忠心的人,自己又何尝为他想过呢?“解惑,你很早就跟着我了,我一直都不曾问你,你究竟是哪里人氏,可还有亲人在世吗?”

    “我在不记事的时候就被人拐卖了,后来便被公子收下做了书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氏。”解惑迷惑地回答道:“现在我的亲人就是公子还有夫人、少爷、小姐他们……”

    看着他说出这么番话来,唐枫心里也很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啊,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公子我也该为你的将来打算一下了。”

    虽然有唐枫的求情,但皇帝对锦衣卫的这些人欺瞒自己一事依然很是生气,尤其是南北镇抚使,原来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现在却成了欺骗自己的主谋,这让崇祯如何能够不心寒呢?所以在几日之后,就对这一众人进行了严惩。

    骆养性和吕岸二人,因为一些个人的私欲而置国家安定而不顾,原来是要定下死罪的,念其在当初对付阉党,以及在对敌金人时都曾立下过功劳,就免去了死罪。但是这活罪却是不能饶过的,他们二人全被免去了现在的一直职务,发往辽东为一马前卒。

    另外锦衣卫中的一些被查明与此事有关的人等,不是被发配北边或是东北充军,就是被贬为奴隶,今生再无翻身的可能。也幸亏有唐枫的劝说,这一次皇帝才没有大开杀戒,这也无形中使得唐枫在锦衣卫里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至于锦衣卫南北镇抚使的位置,则由一些锦衣卫里的老人进行担任。原来在东厂横行时就在任,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白亮峰,成了新的锦衣提督,北镇抚使,与之搭配的则是在这次行动中立下了不少功劳的熊辉,他成了指挥佥事。至于南镇人选,这却是崇祯从他处找来的,为了使锦衣卫的人不敢再对自己这个皇帝阳奉阴违,他便把南镇抚使的位置给了一个自己能信任的人,叫做马海英。

    对此,许多明眼人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来,这明显是皇帝对唐枫的掣肘了。知道他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很是不低,原来的人都已对他心生敬畏,所以特意将一个外人调了进来,并且是南镇抚使这么一个与别不同,又地位微妙的位置,这的确是妙招了。

    对此,唐枫却并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示,在经过金国那次的离间后,自己与皇帝间的关系没有以往那么亲密了,他防着自己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他也的确没有擅权自立的意思,当然也就不介意让皇帝在自己的身放下什么钉子了。

    锦衣卫内部的这次清洗,使得朝臣们也担了好一阵子的心,毕竟监视者和被监视者之间有时候也有些不能说的秘密,不然锦衣卫的探子们也无法养活自己了,那些原来就手脚不干净的人,深怕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为人追究出来。

    不过这次唐枫受了骆、吕二人的影响之后,比起以前要宽了许多,一些小错他也不再拿着不放,这样才没有导致朝臣真的受到了牵连,这也是崇祯所希望看到的。总的说来,这次的事情,只是牵涉到了一些锦衣卫内部的人员,对朝廷的日常工作并无影响。

    而在此事之后,那些受骆、吕二人之前怂恿的官员们就突然对唐枫发难,说他身为一个勋爵,就该遵祖制不得参政,只该颐养天年。对此,皇帝也接受了这个提议,现在外面的金人已经兴不起风浪,国内的情况随着天气的好转也得到了稳定,自然也不需要唐枫奔忙了,便顺着他们的意思,罢免了唐枫一切在朝的职务,只让他做了那闲散的侯爷。

    对于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唐枫心里虽然有些不快,却也无可奈何。他在朝廷里依旧是没有多少人脉的,现在皇帝又没有站在他那边,那就只有任由他人摆布了。好在他原来就是一个野心不是太大的人,现在有了锦衣卫的大半权力在手,倒也不怕有人真敢与自己为敌。

    只是有的时候,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时候,唐枫总是要问自己:“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吗?为了大明的安定,我即便真的无所作为也不要紧。可现在的朝廷里那些官员们可不全是为了大明哪。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是为了攫取更多的钱财和权力,这样的朝廷,真的可以从此踏上中兴之路吗?”

    这样的问题,暂时是得不到答案的。而且陕西那边还传来了一件让唐枫为之不快的事情,那些原来已经被他定了罪,至少是要被革去一切职位,甚至是要开刀问斩的当地官员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就被赦免了。除了个别几人因为民愤太大的关系被免职外,其他人照样在陕西的衙门里当他们的地方官,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对此,唐枫通过锦衣卫的力量很快就查到了原因所在。那是因为这些人花了大量的金银给京中那些大人们,要他们替自己说好话。而内阁又有着与皇权相制衡的作用,所以在他们的周旋之下,这些个罪在不赦的贪官们居然就逃过了一劫。

    大明的朝廷在两百年后的今天,其内部的贪婪已经根深蒂固,积重难返,不是除去了一个阉党,出现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就能够改变的了了。崇祯也深明这一点,他还需要着那些官员们为自己治理百姓,就断没有跟他们斤斤计较的可能,最终只得对陕西一事法外开恩。但这一切却再次使得朝中官员们的心活泛了起来,虽然未必能象阉党执政时那样明显,官场的贪靡之风却还是愈演愈烈。

    对此,唐枫只有无奈地看着了,别说他现在的权力极小,就是真有权在手,在面对着整个大明官僚体系的情况下,也是无法有所作为的。难道一切又要如历史上所演的那样,由农民起义来打破吗?那对百姓的伤害又是何其的深重啊?

    就在唐枫为着大明的将来担心的时候,比前次更大的事情发生了,陕西再次爆发了大乱……

    ps:终于被封推了,鸡动啊!但是悲催的是俺居然感冒了,脑子不清楚了,导致无法在如此好的时候加更,徒呼奈何啊!!!!!!!

    第611章    乱起西安城

    自从前番金人南侵失败之后,他们的内部也发生了一场大变,从而导致金人对大明辽东的威胁几乎已经解除。现在反倒是明军在战力上占了优势了,金人得要防着明军什么时候向东侵入自己的领地。不过在这个时候,大明朝廷却颁下了旨意,命驻守辽东的将士们不得妄动,毕竟现在大明国力未复,尚不是和金人一战的时候。

    没了金人的威胁,国内的天灾也渐渐停歇,使得朝中上下顿时心里为之一松,大明也总算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这状态既有好的一方面,比如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对待政事和百姓的身上,但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朝中大臣们的争斗和贪墨也开始显现了出来。对此,即便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崇祯帝,也无可奈何,他可没有自己祖宗朱元璋那么大的魄力,敢将反腐进行到底。

    而如此一来,陕西那些官员的最终罪名也只能不了了之了,他们照样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只是稍微有所收敛而已。不过这几个月来也因有老天的眷顾,倒不曾出了什么事,一转眼就过了数月,来到了大明崇祯五年的十二月间。

    陕西首府西安城偏东数十里的渭南城中,驻扎着一路官军,正是当初在起义失败后投降了唐枫的高迎祥所部。因为对他们很是不放心,这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被打散成了数队,分到了陕西各地,名为戍守,其实和发配也没什么两样,无论是军饷还是其他,这些原来的起义军得到的都是最差,得到的时间也是最迟的。

    如今已近了年关,这些军中的兄弟们都开始想念起了家乡的亲人,所以高迎祥就派了麾下的将领赶去了西安向有司衙门求个假,好让大家都回家一趟。此时天已近午,漫天的风雪笼罩着整个渭南城,无论是官是民还是军卒,都躲进了房中避雪,只有刚刚从西安回来的高迎祥麾下的将佐元益冒着雪快马而回。

    这渭南虽然临近西安,可却条件很是艰苦,就连官军驻扎的场地都很是简陋,高迎祥现在就在其中一间角落里不时有寒风刮进来的大房子里和一众下属围坐着,一面吃着热辣的边炉,一面说着些闲话。正因为有一个大大的炉子烧得滚烫,这漏风的大房子才显得有些暖意。

    这些围坐在一处的都是当初跟着高迎祥一起造反的兄弟,所以相互间的称呼并没有什么改变,而且他们之间也少有寻常军中上下级间的隔阂。捞出一块还带着血丝的牛肉大口咀嚼了一通咽下后,一个黑大汉道:“闯王,最近我们兄弟心里可是越发的不踏实了。听说那几个狗官在坐稳了位置后,就又开始打我们兄弟的主意了。现在我们的人马分成了这么多路,力量可没有以前那么强大了,若是他们这时候朝我们下手,可就不好办了。”

    他这么一说,也勾起了其他人对现在陕西官场的不满。有人抹了下油渍的大嘴道:“是啊,也不知道其他几处的兄弟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们可有两个月没有拿到饷银了。听说原来的官兵可没有欠下两月饷银的意思啊。而且还有传言说那些狗官们因为对我们曾害得他们差点人头不保,对我们可是怀恨在心哪,现在他们的位置已经坐稳,说不定就会找各种理由拿我们开刀了。”

    “是啊闯王,我们离着西安不过半日的路程,对此可不能不防哪。”许多人都附和地道。

    高迎祥手里还拿着根棒骨,此时已经没心思去啃了,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对我们这些兄弟的恨意啊,只是现在我们人马分散,想要反抗都有些为难了。”

    在这段时间里,高迎祥和麾下的人马也吃上了军粮,不少人对眼下安生的日子很是习惯,不想再如以往一般提着脑袋冒险了,这使得原来的闯军的战力大弱。这也是人之常情,若不是实在没了辙,什么人会去做那乱贼啊,即便是当初怀着其他想法的高迎祥,在当了这么个参将后,他原来的意志也有些消沉了。

    不过自从朝廷没有处置那些贪官,而让他们重新担任职位后,高迎祥等就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这也使得他们开始蠢蠢欲动。只是现在数万人马或走或散,想要如之前一般闹出极大的声势来,却也没有这么容易。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面上也都露出了忧虑之色,就是眼前香味浓郁的牛羊肉的边炉也不再那么可口了。半晌后,高迎祥才道:“最近李自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虽然李自成被调去了他处,可因为以往的关系,在暗地里他们之间时常都有联系,这也是他们自保的最后一招了。

    “就前两天送来的消息,也和我们这里一样,他们也有两月没拿到饷银了。另外,就他所说,似乎陕西当地的一些人马一直都在盯着他们,想来也在防着他们吧。”

    “哼,何止是防着他们,我们周边不也布下了数千精兵吗?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若是那些狗官一旦翻脸,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自保了。”又有人不忿地说道。

    显然,这些原来是起义者的官军这段时间来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但为人防备着,而且连该得的银子也得不到,所以他们时常都要发些牢骚。高迎祥眼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道:“元益前往西安为咱求假也有两天了,怎么到了今天还不回来,莫是被人坑害了吧?我这次派了他去西安,就是想试探一下陕西的官府,若是他们真想要对付我们,一定会有些马脚露出来的。”

    高迎祥的话音刚落,那漏风的木门外就传来了一声:“闯王说的是,我的确查到了一些对我们来说很是不利的消息。”随着这一声,木门被人拉开,满身是雪的元益大步而入。

    “你总算是回来了,兄弟们还担心你被官军给害了呢。怎么,那些官老爷们可有为难你,还有那假期的事情,可有了准信了吗?”几人一面问着,一面让出了位置来,让赶了远路的元益落座,并有人端了个粗瓷碗到他面前,捞了块大棒肉到碗里。

    元益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是一顿猛啃,不一会就把一斤多重的羊肉给吃了个干净。他一抹嘴道:“这些个狗官,打仗什么都不会,可摆起架子却是十足,晾了我一天不说,见了面还打着官腔,说什么我们是官军,不能放任自由,最终还是不肯准了闯王的请求。”

    对这样的结果,高迎祥是早有心里准备的,可其他人却还是很失望。自从归降后,他们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听说现在家里情况好了不少,他们当然是想趁着过年回去看看了。可谁想连这么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如何能让他们不气愤呢?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看了元益一眼后,高迎祥又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不利消息又是什么?”

    “也算是有失有得吧,那些个狗官一定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们的臭架子,给了我一个探听他们情况的机会。就在昨天夜里,我就在西安城的一个窑子里见到了几个从陕西其他地方调来的官军,我从他们的对话里听说了原来是那个什么按察使下令让他们来的,似乎是要出兵对付什么人。只因为距离的关系,才没有听得太清楚。不过现在陕西这里很是太平,根本就没有什么贼匪要打,恐怕……”

    “不是恐怕,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我们了。这些个狗官一定是恨我们要死,现在终于坐稳了位置,自然不肯放过我们了。”高迎祥道:“这也是他们不肯让我们兄弟分一些人回乡去的缘故了,他们是怕杀不光我们,或是被我们报复,或是泄露消息啊。”

    “这……这可怎么办?我们现在不过三千多人,而那西安可是有着上万的卫所官军的,现在又有从他处调来的人马,我们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呢?”众人都惊骇地道。

    “哼,若是他们的奸计得逞了,我们自然没有希望,可现在却不同了。其实官军的战力我们是早领教过了,就凭他们,还奈何不了咱们闯军。而且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情况,怎么可能把先机交到他们手上呢?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将西安的那些官军,还有那些当官的都杀了,就不怕他们再出什么阴谋了。”

    “就凭我们这三千多人,只怕打不进西安城哪,那可是陕西最大的城池啊,即便官军再不济,也能守住吧。”

    “若是强攻,我们自然奈何不了他们,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而且这两天的大雪,更是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这次陕西我们是拿定了。”高迎祥没有半点担心地道。在面对着可能出现的困境时,当初那个闯王再次出现了。

    “还有,在取下了西安后,李自成等人的兵马也会知道,到时候整个陕西就是我们闯军的囊中之物,然后我们就能以陕西为依凭,出兵打天下了!”最后高迎祥更是为大家规划出了一个极其宏伟的目标。这大大地提升了各人的积极性,当朝太祖是什么出身,大家都是很清楚的,既然朱元璋能做到天子,那现在他们这些手里有着兵的人就不能打下天下来吗?

    当天黑的时候,三千人马都集结了起来。虽然大家现在都已经是官军的身份了,但对官府的不信任,以及对闯王的忠诚却没有半点减少。在听了闯王的动员话语后,他们自然没有二话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三千人马就顶雪冒黑地往西边的西安城开去。

    这个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的西安城中,那些个早已经恢复旧职的官员们也正凑在一起,商议着怎么对付那些差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反贼来。在他们眼里,这些人虽然已经归顺了官军,但其实却依然是反贼,只是现在还没有反而已。他们杀了这些个反贼反倒是为朝廷去除了一个心头大患。所以这些人一个个都正气凛然,全无半点愧疚。

    “玉大人,人马方面可都准备妥当了吗?”

    “当然,本官已经调集了西安周边的各卫所官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直扑渭南,将在那里的反贼尽数杀死。可笑的是他们今天还来找本官,想要给他们放上几天假呢。呵呵,只要过了年三十,他们今后都不用再操练和戍守了。”这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笑声,那是轻蔑和得意相混合的笑声,谁能想到他们将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对那些反贼用兵呢。

    “在渭南的只有反贼中的一部,其他人马却如何对付?”

    “放心吧,我们此番准备了数万大军,他们区区三千人是会被杀得一个不留的,再有我们封锁了消息,其他各地的反贼根本不可能知道。只要到时候我们也如法炮制,还怕他们飞上了天去吗?”

    “只是有一点我们却必须先想好了,杀了这么多的人,朝廷方面会怎么看,怎么说。”

    “这点更不用担心,别说朝廷其实也对这些反贼不以为然,即便真有人过问,我们也大可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反贼都被杀了,难道还有人会报梦为自己喊冤吗?”

    “哈哈,玉大人果然想得周到,不愧是我等中间最知兵的人了。来,为了预祝我等一战功成,除去这些眼中钉,我们满饮此杯。”一时间,堂上就是碰杯之声,此时正是崇祯五年十二月的二十七,离他们动手的时间只有三天了。

    三更天的时候,西安东门的将士们就看到了一大队黑呼呼的人影出现在了城下,这让守城的人好生不解,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怎的半夜赶到城下来了?”

    “咳,别提了,咱们赵将军奉命带了人马来西安,却因为路上遇了风雪,我们掉了队,这才赶到。兄弟们赏个面,开城让我们这几百号人进去吧,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实在受不了。”城下有人大声回答道。

    “这……城门不到时辰可不能开啊,而且你们也没有进城的手令……”

    “嘿,现在西安城里驻扎了那么多的人马,难道兄弟还担心有变不成?我们奉命来帮着一起对付渭南的那些个反贼,可是赶了好几天路了。再说了,我们这么留在城外,被有心人察觉了,也会误了大人们的大事,到时候你可担待不起。”

    这几句话,果然打动了城上的守军。就在他还是犹豫的时候,城下有人拿出了一个钱袋道:“咱们也不会要你白帮这个忙,这里有几十两的银子,就给兄弟们买酒喝了。”

    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城上的官军自然不再坚持,很快就放下了吊桥,把厚重的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放城外那三百来人进去。那城下的人千恩万谢地进了城去,而上面那几十名守军也匆匆赶了下来,想要拿了那几十两银子的谢礼,他们每人都可分到一两多银子,那也算是一笔小财了。

    “要不是瞧在大家都是奉命行事的份上,我们才不冒这个险放你们进来呢。”城上的守军一面走过来,一面说道,显然是想要多敲几两银子了。他们的眼睛只盯着最前面那人手里的钱袋,却没有看到那几百人的手都紧紧地握着兵器。

    “那是,那也多得你们的帮助啊。”那人一面敷衍着,两方人马就凑到了一处。城上的人刚刚把手伸出去想接银子,那边几百人就一拥而上,将那几个惊愕莫名,还没反应过来的官军砍倒在了地上。

    “去,把城门打开了,放闯王他们进来。”在一声令下后,沉重的城门就缓慢地打了开来,见到这情景,城外埋伏着的两千多人一冲而入,当先的正是闯王高迎祥。

    “现在正是他们睡觉休息的时候,我们兵分几路,去把在城里的官军都给杀了,记得要先用火攻,把这西安城搅得越乱越好。”高迎祥说着分配起了人马,而他自己则率着一支最凶悍的人马,直冲巡抚衙门等聚集的所在,去把那些朝廷官员都给杀了。

    “是!”在一声低喝之后,三千人分成了十来队,沿着西安城宽阔的道路向四边奔去。不一会工夫,城中就传出了阵阵的喊杀之声,以及冲天而起的火光。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军营走水了吗?”几名还在欢宴的官员在听到声响后半晌,才从半醉中回过神来,跑到了外面仔细地打量着。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士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大声道:“大人们,不好了,城中突然出现了乱贼,他们放火烧了军营,几处军营都乱了……”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匹马飞奔而至,马上之人一刀就将他的脑袋给砍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一众官员的面前,将他们的酒意完全给吓醒了过来。

    第612章    乱起西安城(2)

    为了除去高迎祥等一众心腹之患,西安城中一众以玉及离和曲平等为首的官员们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一方面,他们以各种理由克扣那些降军的饷银,从而弱其军心,另一方面他们更是用手中的权力调动陕西其他各地的卫所官军来助自己剿灭那些人。

    要论起来,高迎祥这些人与陕西原来卫所官军之间也是有着不少仇恨的。当年他们造反的时候,双方还战过几次,都有人死在对方手上。这次受上峰之令,要官军帮着收拾那些反贼,众军士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何况完事之后一定还有着不少的赏赐呢。

    所以几日来,陕西各卫所就都派了近半人马来到西安,听玉及离等的调遣,到了二十七这一日已经有了近两万人马了。联合原来就在西安的一万守军,以十倍之数去对付高迎祥在渭南的人马,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而为了更加有把握,玉及离更是将进攻的时候定在了大年三十的除夕夜,那时无论什么人都不会有着提防了。

    不过这样一来,西安城里就得安顿下那些从其他卫所赶来的官军,几日后还要他们帮着出力呢,当然不能怠慢了,所以这几日里那些官军都是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另外就是杨鹤这个巡抚和洪承畴的阻碍,显然杨鹤在发现事情已无可挽回的情况下,就只有当作不知道了。其实他心里对那些作乱的反贼还是心中怀恨的,也乐得见他们被杀。至于洪承畴,虽然因为唐枫的关系风光了一段时间,但终究职位卑微,根本左右不了局面,只有干着急的份。

    一切都在玉及离他们的掌控之中,只等着时间一到,就以泰山压顶的方式打进渭南,将高迎祥等除掉了。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个腊月二十七的夜间,早一步知道了消息的高迎祥悍然抢先发动了反击,而且还诈开了西安城门,这是那些大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这次来西安的卫所官军都得了不少的好处,现在又还没到出兵的时刻,所以大家都很是高兴地在城中消遣,待到半夜的时候,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地才回到营中睡下。现在又是在西安城中,他们自然不可能再要人于军营四周进行看护了,这就给了那些受命对付他们的反军以机会。

    冒着寒风,数百条人影直扑向了城西扎满了军帐的营盘所在。这些人除了一把把雪亮的钢刀外,还带着充足的火油。一到了目的地,他们便各自散开,将一罐罐的火油都洒满了整个大营,然后用火把点燃了那些帐篷。

    “洪……”在这个干燥的季节里,北风又那么凛冽,没有火油都能点起大火了,更不要说整个军营到处都淋满了火油了。只是一瞬间,整座军营就都烧了起来。喝得烂醉的那些官军有多半根本就没有醒来便死在了自己的帐中。

    不过也有不少人及时惊醒,抢出了营来。但是在营外的反军却早做好了准备,一张张弓已经挽好了,一见有慌忙逃出来的,就是一箭射去。不过转眼间,就有数十个逃出火场的人被射杀了。这一下整座军营就彻底乱了,被火光和烟熏得双眼发花的官军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挥舞着兵器,使得更多的人刀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在西安城的其他几处军营所在,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这些卫所官军本来战力就弱,又没有什么准备,还是被围在了火中,当然不可能对外面的反军造成什么伤害了。几把火,就把数以千计的官军给消灭了。

    不过事情也有例外的,这边一旦闹开了,就惊动了整座西安城,东南角的一处军营还是及时察觉到了不妥,从而与还在营帐四周泼洒着火油的反军战了起来。

    不过官军还是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许多人甚至都是光着膀子奔出帐来的,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他们只能发挥出平时一半的战力,又没有护甲的保护,虽然人数上占着优势,可真打起来却根本不是那些反军的对手,只能苦苦支撑而已。

    整个西安城,到处都是喊杀声和直透云霄的火光,而在惊动了玉及离等几名还在为三日后的胜利提前庆贺的官员时,高迎祥也带了数百人杀来了。

    在将人马分成数股前往城中制造事端,并且把那几座军营给焚毁的同时,高迎祥就直杀向了那些官员们的住处。对这些一直和自己不善,这次更是想要自己性命的敌人,高迎祥也是恨不能杀他们全家。而且只要将这些当官的一杀,整座西安就会顺势落入自己之手。所以他的目标很是明确,直杀官员们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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