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弃月再看眼前少女的,先前分明是毫无灵元,怎么一会儿就蹦出了二灵之体:“你是鬼蔷薇韩碧色,”

    若儿听到这个名字,耳边似又有了小碧色的声音,嘴角上扬:“我是...”

    她这是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想起了秋膘曾说过:“这商人就要天生有了狐性,唯利是图。”嘴上脱口而出:“我是冰原五十一,你银狐姑奶奶。”

    傲世这时眼前发黑,忽觉手中一空,心中不禁失落了几分。

    弃月听了“银狐”两字,心中正琢磨这又是哪边新崛起的小辈,只见前方蓝衣闪动,少女的身子已到了眼前。

    前方更有利光折射,他想也不想,地苔防护,将那阴阳双阙挡在了身前。

    他这时嘴中还要讥讽,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少女已经在了他的身后,他心中大愕:“这人好快的身形,只是她一攻不中,难道是要用了旧技重施?”

    弃月耳边一阵热风送来,少女的唇音轻响在了耳侧,他恍惚之间,耳边传来一阵细语,如同花前月下情人蜜语。

    少女的眸里渲生了层明蓝:“傲世哥哥刚才也是疏忽了,他并不知道,木元之体,再生之力本是无穷,要想扼断,就必须要斩草除根。”

    说着“傲世”两字,她的眼里还闪着柔光,只是一闪笑过,弃月的脖上已经多了双柔荑。

    少女的手上似有无限魔力,轻轻环绕在他的颈间,许久许久。

    傲世昏沉之间,只听得前方没了动静,不一会儿,那双带着些湿润的暖手又送了过来。

    闪着亮光的水钵被放在了他的手中,若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傲世哥哥,我们走了。”

    淌了千年的花溪水涸了,渠道里只留下一阵寂寞,两人相扶而去。

    被弃月丢在一旁的那蓝花草簇,往前生长了几分,将地上的那滩绿色苔汁,吸了一空。

    037 静夜春思情暖融

    地下渠道外,几人都是等得焦心,忽听得门锁松动,慌忙上前查看,就见了若儿和傲世相互搀着走了出来。

    两人的境况看着有些狼狈,傲世更是双眼紧闭。见了几人,两人都无甚反应,若儿更是拉着傲世的手紧握不放,眼中泪意强控着不落下。

    不长的一条花溪暗渠,两人走着却很是艰辛,这一路上,傲世再也没有说话,步履蹒跚,呼吸也微乎其微。

    若儿密色的肌肤浮起了层焦红,木卿君看着眼里,连忙走上前查看了起来。

    趁着检查的空档,百楼主慌忙走进了暗渠,这一看之下,也是大惊失色,水源竟然已经完全干枯了。

    若儿再看傲世手中的玉钵,里头的那汪清泉,已经没有了踪影,也不知是否是在半路上颠簸着洒了。

    她心底有些迟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取出了这水钵,才导致了里头的水源枯竭,这样说起来,有心相助,反而成了无心之害。傲世在旁搭腔道:“泉眼已经被代人破坏了,原本的地下之泉已然枯竭。”

    百楼主听了脸上起了几分苦色,这百花楼的生计只怕是彻底断了。

    幸得了旁边的商头的几句宽慰,说那花溪之水,本就是天赐圣物,在了城中千年不竭,已经是神迹,百花楼世代得享尊福,数代人都是赖水为生,不思上进,这会儿也该是想想其他的出路了。

    事已至此,金锁封渠,几人只得悻悻然而去。若儿离开之时,心生感慨:“此锁一落,玉碑深埋其下,世上再无人知道,花溪暗渠,花开两边,妾心巧妙。”

    傲世在前行着,心里却想:“那钵中清泉,才入我手,就窜入了体内,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这萃水乃多年之前水域始祖水澜的至宝之一,既然是被那妖女“花婆罗”强行留下,我今日取回,也不为过。”

    这两人两般心思,正是同路不同步调。花溪城春光宜人,傲世行在前头,若儿则执意要在一旁相扶,他也不知是否尴尬,几番挣脱,木卿君在旁见了劝到:“傲世的性格很是强硬,也不习惯于受人怜悯,还是让他一人勉力走着好了。”

    傲世这时也不是有心挣脱,之时身上那道水汽,开始全身流窜,为了不让若儿心生疑虑,这才要独立行走,才刚到了百花楼外,他就觉眼中疼痛难耐。

    木卿君再诊断,神情却有些怪异,若儿等人在旁等候,却看得更是心急。融复海见他迟迟不说,怕是有什么隐情,也不在人前逼问。

    是夜,若儿午夜梦醒,想起了白日的那番惊险,不禁心中生恐。月色映得满室孤冷,她不自觉披衣夜行,想再去看看傲世。

    房中似花溪暗渠般,蒙上了层雾色,看着少了几分真实,若儿轻声入内,周身水冷袭来。床上的他,长睫铺面,月影之下扫出了片青晕,浓眉深锁,只怕做的不是个好梦。

    木先生说,这几日,因为弃月体内的那股草木之毒,傲世会短暂的失明几天。他也要一个人忍受自己小时候的那般的黑天暗地,不见天光的凄惨日子么。

    她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很是不好,不好到,连自己的信都不能回,木卿君曾说,在了他的家中,他毫无地位,无亲朋好友,孑孑然只一身。

    自己在了冰原的时候身旁还有五十她们相伴,他却是凄苦一人。自己是娘亲不疼,他却是父亲不爱,在了中帝都那样的地方,她曾秋膘说起了,那是个虎狼之地,只怕过得比自己还要辛苦万分。

    若儿心中生怜,胆子也大了几分,手不自觉地轻舒着他紧皱不放的眉头,自上而下,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才浮了层软须,伸手摸去,手下的人温手暖心,这般真实,若儿看着,不禁痴了,心里一点点回暖,喃喃低语道:“就是一辈子如此,我也会陪在你身侧。”

    床上的人,这时做着噩梦,花婆罗的那双眼森寒入骨,傲世只觉得自己成了水域王的身体里,两人瞳孔相视,心中如针锥密刺,怀中的焰姝突地化作了百里焰漪的泪哭容颜,而眼前的那双冰冷眸子,也突然成了若儿的那双亮丽的眸,

    随即那道水元再次四处激荡,他只觉得疼痛全身袭来。

    眼前的两名女子杳然无踪,他孤寂一人,站在了天地之间,俯视下方,却突然看见连绵不绝的人流队伍,匍匐倒下,闪亮的铡刀下,屠手的字字句句:“帝闾祸事,水域王和花阴妖女勾结,篡位不成,生死,乃害国运凋零,罪之源泉,今得帝之诏,水域一脉,满门斩,老少妇孺皆不可留。”

    流水不息,红雪涂染,天成了红色,水域一脉,在了各国都是如此,诛而杀之,无处可逃,跪求在冰洋侧,只求天庇之,无国无土可投,成天地浮萍。

    耳边哀嚎漫耳,哭声惊起,傲世一个惊醒,只觉额头抚上了只温润的手,他一把拉过,恍惚之间,只觉得娘亲又回到了身边。

    只到颊间扫过少女的发梢,淡香铺面,他才听得耳边传来:“傲世哥哥,你怎么了?”

    听了这带些心灼的声音,他才发现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两边的太阳穴一阵抽疼。

    他不禁呻吟了一声,只觉得那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轻按在了两侧,耳边一股热气传来:“可是疼了。”

    他耳根带过一红,如此静夜,两人也不再是年少懵懂,若儿怎么这么不知避讳。

    这时若儿已经坐到了床榻上,身子半靠在了傲世身上。傲世只觉胸口压着股丰盈弹性,更是不敢动弹,僵趟在了床上。

    若儿更是奇怪,怎么自己轻揉之下,傲世的眉头反而更加深皱了几分,只得停下了手来。

    月色似也安静了几分,室内只剩两人的浅浅鼻息,春风入室,抬头看窗外,可见星月俱佳。

    若儿低声说着:“从窗里头看了出去,能看到野点时的樱树,这些日,樱花正盛,一些早凋的枝头,已经冒出了星点绿意。”

    她再低声安慰道:“傲世哥哥,你也不要害怕,过阵子你的眼睛就会好了,倒是我再陪你去郊外踏青,采些果子尝鲜。“

    傲世在旁听了,嘴角浮起一阵笑意,他很想和若儿说自己并不忌讳眼前的这片黑色,这十五年的虚无繁华,对他而言,只是场过眼浮云。

    若儿见他不语,还到他是心里难受,犹豫了片刻,嘴里哼出了个调子。她其实并不擅唱歌,只是自打君怀鲤的鲤珠上了身后,她似乎也受了影响,这时嘴里哼着的居然是那首的澜歌调子。

    这澜歌本算是哀伤之歌,但云驰和君怀鲤因为相互的心愿已了,这时听着却是多了几分轻快,这个时高时低的调子彻夜响在了傲世的耳边,他听着听着也是忘记了眼里身上的疼痛,模糊中睡了过去。

    傲世的身体依旧时好时差,大伙儿的行程也是为此耽搁了下来。

    商头也和百掌柜商量起了百花楼的整顿事宜,花溪美酒不在,这百花楼只能暂时停业了。

    本是有些棘手的事情,却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原来闲暇无事,若儿又寻了那日的花娘,剖梨净酒,做出了果子酒,百楼主见了,很是赞赏。

    见了百楼主很是喜欢这果酒,若儿再说出,用了李、梅等各色鲜果都是可以调出口味不同的酒水,这其实只是她和五十在了冰原上无事可做时,捣鼓着折腾出的葡萄酿的替代品而已。

    只是那时两人就常腻烦着酒坊的老口味,让陆竹轩找了各类果子,压碎了放到了酒中,也就别有一番风味。

    得了若儿的首肯后,百楼主也是轮流实验起了各种果实,一时下来,只见满楼果香,庭院内外也是人手繁忙,各自张罗。

    这时楼里的人手也是不足,木卿君则是跟着商头四处品酒,融复海因为气力大,就专门被选了过去,做了个研压果子的事情,章博渊闲来无事,则专门练起了字来。

    若儿心里数落着这些人冷落了傲世,无奈之下,只得搬个藤椅,扶傲世时常出外晒晒日头,春樱花终有落泥时,比它开得迟些的各色花儿也开始展露了颜色,樱绿之下已经开始长出了些青色的樱果,时时引来鸟儿啄食。

    章博渊同在了院中,让若儿磨墨,再铺了几寸宣纸在了石桌上,只听得他下笔流云,很快出了个漂亮的酒字。

    他来来回回写了不下百个字,只是每个都有些不同,或是草书,或是行书,看着也都是不同。

    最后他才挑定了几个,再是在了裁剪破开,做成个漂亮的酒贴字,若儿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在写酒字。

    原来先前那商头也是说了,那酒既然是若儿所创,就让百楼主出钱买了她的主意。

    若儿听说这胡乱出来的主意居然也能换钱心里更是一百个愿意,章博渊则做了个顺水人情,出了个酒字。

    这酒经了这么一番装扮,还真是有了几分秀气的摸样,唯一有个遗憾的就是,这酒是出不了远门的,只能是做了个临近生意,因为果汁调酒,要想口感好,就得是现成的,这封在了酒坛子里,也是是十天开外的事情。

    时间转眼就是半月,傲世的眼不见好转,木卿君依旧一脸不痛不痒的神情。

    若儿心急,又堵住了,一番责问之后,木卿君才说:“我给傲世把过脉搏,却无药可救,无法可施。真要让他早日康复,就要行了疏导之法,将他体内的积毒气排了出来。”

    至于何为疏导之法?木卿君则说道:“疏引即为再生洗涤,譬如树木在世,扎根水中吐下,也是受了各种毒气毒水侵害,自是有了一趟排解之法。”

    若儿在旁只听得糊涂,只记下了疏导几字。黑玉见了她连着伤神了好些日子,在旁说道:“你想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黑玉才叹道:“真是个木鱼脑袋,我就在了你眼前,也不懂得巴结几句。”

    若儿听了立刻是眉开眼笑,“姐姐,你也会那疏导之法。”

    黑玉叹了口气,再说到:“先前那人说话也是奇怪,那少年本就是水阴之体,这疏导最早说起来还是水元一脉的绝技,真要用起来,那少年只怕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顺畅,罢了,明日你带上他,寻个草木丰茂的清净地,我就顺了你的心思。”

    038 临溪不羡鱼水欢

    第二日,若儿寻了辆车马,说是要带着傲世四处走走,木,融几人更是一百个情愿。

    她再找了个熟悉地势的领路人,绕开了喧闹的市集,拣了条僻静道,往了城外绿林河畔走去。

    花溪城这时正值闹春时节,城中的几条主干河道都是水涨春意满,群鸭嬉戏,彩蝶翩飞。

    离了城,绿河引路,车辆直往了林间行去。春芽绕枝,花团烂漫,几人进来都是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再往里头了些,前方林木叠障,阳光暖融,若儿看着也该是黑口中所说的草木充裕的地方,就命车夫和领路人在外头等侯,一人搀着傲世往里头走去。

    傲世眼前不明,下脚还是犹豫几分,直到若儿唤着他脱去鞋袜,两人进了水里。他脚下踩着鹅卵石,原本扶着自己的手突然一放。

    傲世突然失去了依托,也是有些惊慌,若儿在旁看着他有些无措,鼓励着:“傲世,你先静下心来,这会儿,还需要你先心平气和下来。”

    水冲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傲世觉得自己全身起了寒意,旁边似有人盯着自己,这人绝不是若儿。

    黑玉浮现在了林木之间,她先前吩咐着若儿站到了一旁,两人都是遥遥看着河中的人。

    那少年先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在了潋滟水光里头,脸上生了分警惕,准确无误地往黑玉所在的位置看去。

    “这人,危险,”她眼里多了一份凝重之色,她的身上那股黑龙戾气昭显了几分。似是有心较劲一般,傲世身上的灵图也蓬勃而动。

    原本的森绿仙境之地,这时一青一黑两道龙气对持而立,互不相让。

    若儿在旁看得也是提醒吊胆,她这时也不敢出声,只是快步走到了溪水中去,水花激荡,湿了她的裙摆,一把拉住了怔立在了水中的傲世。

    两人身上的金光环绕而生,两旁的林木,脚下的河水都欢腾了起来。

    绿林之中,清风过境,送来香花千瓣,碧水波面,春花相逐。

    黑玉盯着齐傲世,再看着一旁的若儿,那两道龙气渐渐平息,她心中低叹:“因果缘孽,只怕早就不是自己一力可以干涉。”

    黑玉身为树灵已有近千年,她不懂人间情爱,但她却知道,冰原的这年里,眼前的少女的蜕变和眼前的这名少年休戚相关。

    她再凝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有丰玉之姿,他这时该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身子却毫不退让。这是个谨慎的人,年少而知隐忍,进退有度,黑玉看着他,似有了千年那般漫长。

    河流两旁的林木悉数有了感应,黑玉手间晶光亮闪,五股翻腾的龙气先出现在了她身旁。

    若儿看在眼里,握着傲世的手又紧了几分。傲世全身的气血也跟着沸了起来。

    这几日那道入体的水汽,一直停留在了他的胸口,他引导不得,又压制不下,而今日,这道水汽似乎又动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树叶飘落之声,若儿只觉得左手一阵热意,手心之中,似有几道气流往了傲世身上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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