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不过这帮小人现在太过嚣张,教训还是要教训的!”林风想了想,“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寻衅滋事,扰乱纲常,那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此事你看着办,本王在后面支持你!!”

    李光地大喜过望,一躬到底,“多谢主公!”忽然省起,皱着眉头,指着犹自跪在那边的胡明仁道,“那……此人如此处置?!”

    “胡明仁!”林风转身大喝,后者急忙一骨碌趴倒在地,连连叩头,“你霸占地产、逼死人命,实在是罪无可赦——不过念你忠于王事,其心可嘉,死罪就免了,不过不追究也不行,不然大汉律法亦将荡然无存……”林风想了想,“这样罢,本王判你四十大板,罚银两万,另外那些被你欺负的苦主,你也得赔偿人家孤寡的安身立命钱——如此,你服不服?!”

    胡明仁如蒙大赦,连连颂道,“谢王爷宽赦、谢王爷宽赦……”

    林风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笨蛋,转脸对着神色不忿的李光地,悄声道,“晋卿,火器军械乃我军命脉所在,你身居高位,凡事得顾全大局才好!”

    李光地冷冷的瞪了胡明仁半晌,方才转过身来,低声应命道,“微臣理会得!”

    第八节

    赔着笑脸礼贤下士气度谦和的送走了李光地,林风立即苦下脸来,开始从全盘角度思考这件事情,现在事情比他想象中的似乎更为麻烦,刚才李光地的意见代表了整个文官体系的意见,而在这之前,出于政府财政方面的考虑,他们在重商政策上是一直和林风保持一致的,现在忽然跳出来猛烈抨击这项政策,那就说明目前的情况确实已经非常严峻了。

    从政治角度来讲,象这种在和平环境下进行的内部改革,其实就是一种激进与保守的妥协过程,而这个改革是否真正能够取得成功,除了从经济增长角度来衡量之外,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或者保持社会的平稳过渡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验证标准,可以想象,如果因为这个鼓励工商的政策而引发汉军军事集团的内部分裂,或者将自己统治下的保守派推出自己的阵营,无论哪一条,都是林风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其实在林风的心目中,他之所以采取这项政策,主要是为了自己那几万军队考虑的,然后顺便让中国早点踏上近代化道路,尽管在军事上不是很行,但后勤这个基本概念还是有的,火药时代的军队消耗自然与冷兵器部队不可同日而语,而与之相配套的则必须得有相应社会生产力满足,而现在做起来,似乎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林风无奈,只得派人去把汪士荣找来。外面的真实情形林风心中也没有什么概念,还是派人做一番调查才好。

    汪士荣这次并没有给林风出什么好主意,实际上军方作为这个重商政策的受益人,立场也实在是有些尴尬,汪士荣作为一个传统的儒家士子,在这个时候内心真是矛盾非常,如果按照他自己的价值观来判断的话,这个离经叛道的搞法大错特错,简直和自己的政治理念背道而驰,不过无奈的是,脑袋总是由屁股所决定的,他作为一名高级军官,身为“大汉军械粮秣统计局”最高长官,对于军队的装备以及后勤状况一清二楚,这里面的轻重还是掂量得出,所以他这次在林风面前极为罕见的采取了“少说话、多做事”的策略。(注1)

    特务系统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使得调查报告相当翔实,而当林风逐一披阅这一大堆案卷之后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结果确实是太过惊人。

    这份报告的口吻很冷静,完全完全以第三人的姿态来看待目前的局势,其中特别列举了数桩大案来进行说明,而其中最令林风恼火的就是一桩关于北京“怀仁堂”的刑事案件。

    这件事情说来还与汉军方面的军事采购大有关系,因为军事改革的原因,现在汉军的各支部队都在总参谋部的统筹下建立了“郎中营”编制,作为野战医院独立存在,于是针对这个机关的建立,政府方面需要采购大批的医疗器械以及药品,而北京怀仁堂作为一个声名遐迩的老字号,当然是其中首选,但可惜的是,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打这笔生意的主意,当然这批人不可能在正当的商业竞争上取得胜利,于是在某一天晚上,怀仁堂这一代的当家人在自己的家里被人刺杀,然后其后院的药品仓库亦被人焚毁,而凶手也很快自首,并且在承天府公堂上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据说谋杀的动机是怀仁堂坐诊的名医欺他家贫,见死不救,于是怀恨在心执械行凶,当然这种简单的案子很快就予以具结,凶手被立即处死偿命,不过怀仁堂却因为这件事失去了一笔天文数字的生意。

    这件事情林风还有些印象,实际上这个罪犯当初就是他自己亲笔勾决的,当时还曾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怀仁堂当家人是一方名士,而且住的地方就在近卫军驻扎地附近,现在却被人单枪匹马轻松干掉顺便还烧了仓库,这个凶手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代高手了,不过当时正是俄国使节来访,也未曾细思,现在照这个报告上来推测,能有本事完成此项“工程”的,北京城内也就只有那么一些人。

    除了这桩案件之外,报告上所枚列的其他事件也是为数不少,透过纸面上的官样文章,林风立即明白了汪士荣的意思,看得出,老汪在撰写这份报告的时候一定头疼得很,既要让林风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能有诬告同僚之嫌疑。这些大大小小的案件几乎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受害人都是汉军统治下的传统手工业作坊的老板,虽然其犯罪手段五花八门,或者高利贷、或绑票、或恐吓、或人身威胁,总之最后的目的都是逼迫对方出让自己的产业或者放弃某一些竞争,而这些罪犯的身后,或多或少都有汉军军官、政府官僚的影子。

    真是令人恐惧,阅罢报告的林风心中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寒意,难道这就是自己心目中的资本主义萌芽么?!!

    抢劫?!

    官商?!

    这究竟是鼓励工商还是“残害工商”?

    林风忽然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出现了这种状况,他现在简直一点办法没有,而更令他无所适从的是,就他的立场来判断,他甚至无法判断这些事情的对与错,他不知道是应该把这些事情划分到“罪恶的资本原始积累”上,还是将这些事情判为“恶性刑事案件”。

    而更为可怕的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既算他把这些事情判为恶性刑事案件,恐怕也无法进行处理和打击——从汪士荣隐讳的暗示来看,现在这种明火执仗的抢劫已经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铤而走险了,而是自己这个统治集团内部的半官方行为,是大批官员的集体行为。

    对于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林风没有任何侥幸心里,事实上自那次整顿军队的贪污腐败之后,他就对自己手下的这批军官队伍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过此刻他也没有太多的愤怒,因为从事情的起源来看,林风自己在“胡记铁行”的扩张上也负有巨大责任,而且说不定这些人或许就是看到了自己对胡明仁的纵容,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吧?或许就在昨天、前天,胡明仁就在某种程度上充当着“秉承上意”的政治风向标,即使事情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林风此刻深深领悟到了一个独裁者的责任和义务,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许中国历代这么多皇帝,能够“英名神武”的少,而“荒诞倦政”的多,这真是一个需要万分之再万分之谨慎的职业啊,一言一行稍不注意就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心中思绪万千,林风被身负手,在书房里来回度步,始终无法决策,这件事情关乎内部团结和统一,看来是无法找智囊谋士咨询意见了,只能由自己“乾纲独断”。

    来来回回也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林风心中烦闷,忍不住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此刻月上枝梢,威风细细,隐隐还有些清新的麦香,林风贪婪的嗅了几把,看来先农坛的那几亩麦子应该熟了。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书房内的字画唰唰作响,林风回首望去,只见书桌背后那幅巨大的地图被吹得高高扬起,一顿一顿的拍打着背后的墙壁,他凝视良久,汉军占领区被牢牢的镶嵌在清军、农民军以及蒙古部队的包围之中,数面布防的小旗在微风中摇摇摆摆、岌岌可危。

    林风忽然叹了一口气,伸手取过汪士荣的调查报告,稍一犹豫,随即凑到蜡烛上引燃,静静地注视着它慢慢化为灰烬。(注2)

    注1:有不少书友兄弟对书中人物提出‘四大文臣’概念,笔者有点尴尬,其实前面交代得很清楚,周培公和汪士荣都是高级军官,是武将。

    第九节

    今年的天气稍微有些反常,秋收过后,直隶、山西、河南以及安徽和山东大部降雨频繁,给之后的收种增添了许多麻烦,尤其是在影响了影响了晒谷时间,本来这件事情对于农民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因为今年汉军政府计划进行一场战争,这个小小的天气变化差点酝酿成一场政治灾难。

    经过一年多的统治,京畿以及直隶等地域的广大农村早已认可林风小朝廷的合法性,实际上在农民以及抵住心目中,汉军政府的形象似乎比康熙政权还要好一些,起码在一六八四年林风还慷慨的免除了所有的税收,不过这种好感也并非非常强烈,十七世纪的农村黑暗之极,绝非林风所能想象,本来林风认为自己应该邀买了不少人心,广大贫雇农肯定得到了不少实惠,但后来他很快发现这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去年的“免税”与他想象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对于农民来说,北京城里的风风雨雨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那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政权变动落到长工、佃户身上,仅仅是割掉一根辫子而已,衙门还是那个衙门,东家还是那个东家,自己仍然得一颗汗水摔八瓣地土里刨食,而林风的免税也是直接便宜了地主和富农,唯一的区别就是相对于大清时代,自己上缴的地租和赋税成分变化不同而已——对于这些混蛋地主乘机加租发财,林风也确实没有一点办法,实际上他作为一个地方小军阀,根本没胆子挑战这个实力雄厚的阶级,只好顺水推舟不了了之,不过这也并非没有任何收获,至少现在汉军统治区内的地主阶级显然把这项免税政策误会成汉王给予他们的赏赐。

    到了今年,去年的免税政策就导致今年的税收难度,众所周知,人类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动物,而且对于利益有某种天然的惰性,在享受去年的优惠之后,不少笨蛋居然天真的企图保持这种利益,虽然他们自己也认为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仍然试图挑战一下,至少能减免一点也是好的,所以当汉军真正开始征收赋税的时候,还是碰到了一些不识时务的傻瓜。

    因为官僚队伍还未膨胀,所以现在这次汉军小朝廷的税种比较简单,只有田赋和人头税两种,以家庭为单位按人数和拥有的地产征收实物。严格的来说,汉军的税率应该是非常沉重,起码在林风眼里是这样,根据李光地那边的官方计算,目前一亩上好旱田的收获大概在三百斤至四百斤之间,而田赋却征收到产出的三分之一,而且这里还不包括人头税和徭役——当林风分析过这个数据之后真是吓了一跳,简直太可怕了,按照这个样子计算下去,农民的负担已经无法用“沉重”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即使不算好田还是劣田,不论生耕还是熟地,全以每亩三百五十斤计算的话,每亩地需要缴纳三分之一的田赋,然后再缴纳全家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成员的人头税(根据中国传统,“童子”和“二毛、花甲”可以免税),而如果是佃户的话,那还必须缴纳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的地租——难以想象,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缴纳完毕之后,农民还剩下一些什么?!!

    当然,感慨归感慨,同情归同情,林风长吁短叹之后还是决定执行这个政策,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林风在残酷的军政现实打击下早已成为一个理智的政治家,虽然说自己有拯救中国的理想,但这里倒也没说要拯救农民,不管怎么说,不论从历史上看还是从林风那个时空的经验来看,政府牺牲农民的利益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现在还准备发展工商业,不压榨农民那还能压榨谁?!

    弱势群体嘛,那就应该有弱势群体的觉悟不是?!

    虽然有了一些心里准备,但事情发展到最后依旧变得非常棘手,承天府等京畿地区还好一点,这个地区应为有大量免税军人家庭,所以征税过程还比较顺利,但保定、顺德等地区却发生了一些反弹事件,不少地主强烈要求汉军政府“体恤民力、轻赋免役”,这些家伙甚至还串通了不少士人,通过种种门路把请愿书递到了中南海的汉王府,当然,眼下汉军军粮紧缺,汉王当然不可能答应这个荒诞的请求,在衙门一手软一手硬的拉拢和镇压下,这个“为民请命”的风波勉强平息了下去,但后来的那一连串暴风雨却把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

    因为天气的原因,今年收获的粮食不少都未能及时晒干,而汉军方面因为战争在即,所以不得不加快的征收步骤,两相逼迫之下,农民只得上缴那些湿淋淋的粮食——这当然不可能为衙门的官吏所能接受,于是矛盾就很自然的发生了,随着规定缴纳日期的临近,汉军衙门的大小官吏个个心急如焚,而农民却又坚决不肯上缴超过重量的粮食,在官府疯狂的催逼之下,白洋淀湖区的一些农民首先发动了“躲官”运动,这批人纷纷藏匿了粮食,划着小船逃到芦苇深处,拒绝与征税的官员和衙役接触,于是勃然大怒的官员们立即组织了衙役和壮丁进行“清剿”,当事件发展成武装冲突之后事情仿佛一发不可收拾,经过几次小规模的战斗,这些农民甚至开始在白洋淀深处了几处小庄子打造武器、囤积粮食长期对持。

    当局势急剧恶化之后,这件事情自然就没有谁胆敢隐瞒下去,而当林风接到这份求援文书的时候,保定地区的叛民已经聚集到了数千人之众。知悉情况之后,北京方面立即作出了反应,在林风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情比农民暴动更可怕了,老实说他不怕什么八旗绿营,也更不在乎什么蒙古铁骑,但唯独对农民运动敬畏万分,尤其是现在北方各地烽烟四起的时刻。

    随着中南海的一连串命令,汉军政府和军方立即行动起来,在接到报告的当天晚上,八百里加急的命令马上出发,保定府的知府以及相关责任官员丢掉了乌纱帽被勒令回京述职,而驻守顺德的汉军第二军刘栳泗部同时接到了总参谋部的命令,全军开拔进驻白洋淀湖区,林风发给刘栳驷将军的军令上口气严厉非常,居然把那些乌合之众尊称为“敌军”,而且还限令刘栳泗部半个月之内剿灭这股“敌军”。

    相对与装备齐整训练有素的官军,仓促起义的农民显然没有做好相应的战争准备,实际上北京方面的反应之快、军队开进之速大大出乎了起义军的预计,本来在以往的经验中,官府要调动大军征剿都得经过层层请示文书往来,没有个把两个月是难得出动的,所以当第二军在新任保定知府的配合下封锁湖面之后,懵懵懂懂的起义者们才省悟过来,本来在最初的几天之内,义军还有机会利用汉军未完成包围圈的空隙突围转进,然而不幸的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这支草草汇拢的义军却因为几个首领争夺领导权发生了内讧,经过一阵短暂而激烈的火并,最后的胜利者坐稳了龙头老大的位子,而第二军的包围封锁也已经完成。

    这次绞杀农民暴动的行动得到了广大地主的强烈拥护,事实上在最当初这些农民在湖区深处聚集的时候,附近周边地区的地主以及富农就惊恐万分,不少人甚至在很早的时候就未雨绸缪的收拾细软准备逃难,邻省的杨起隆四郎会大起义实在是吓破了无数人的胆子,所以当这次实力雄厚军容雄壮的官军开过来的时候结结实实的享受了一把箪壶浆食的感觉,有了主心骨的地主当即组织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民团来刘栳泗帐下报到,于是战斗还未打响,刘栳泗除了获得不少给养之外,还凭空多出了两千多人的“友军”。

    围困四天之后,汉军第二军在广大爱国地主的配合下征集了大批船只,在熟悉地形的友军引导下对负隅顽抗的起义军发动了进攻,没有任何悬念,虽然起义军勇敢驾驶着舢板对汉军发动了自杀性攻击,而且还进行了颇有技术含量“火船”攻击,但这并没有对拥有大批火炮的汉军造成威胁,实际上当官军排炮轰击之后,后续的兵员还未来得及出击,深受强大火力鼓舞的友军就乱糟糟的展开了接舷战,随着义军舢板的败退,民团在未得到命令的情况下自行的进行了追击,敌我不分一团混乱的人流令负责进行反登陆作战义军将士无所适从,于是在没有任何火力准备的情况下,大批火枪兵毫无阻碍的登上了小岛并且顺势接管了义军的第一道防线。

    当官军站稳脚跟之后,义军开始小批小批的投降,但这并不妨碍民团壮丁的屠杀,实际上这批义军的实力并不是很强,三千多人几乎有一半是义军的老弱妇孺,而在之前的水战和登陆战之后,义军的主力就几乎崩溃了,失去了组织的起义军战士以乡邻以及朋友为纽带进行零散的抵抗,他们的首领在最开始的水战中因为不熟悉汉军大炮的射程,而偏偏又乘坐着最大的一艘渔船,于是在第一波轰击中就重伤陨命。

    当刘栳泗的中军登上小岛之后,战事已经无法控制,火枪兵们列着整整齐齐的队形,目瞪口呆的看着友军发疯的砍杀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在出发之前,地主们悬出了赏格,用白花花的银子大批收购义军的人头。这些人显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不少人在汉军将士的注视下,肆无忌惮的剥开裤子强奸女人,凄厉哭嚎的儿童并没有引发任何怜悯和同情,士兵们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人在几天之前同样也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战斗在疯狂的杀戮中结束,三千多人的义军全部阵亡,整个小岛上遍地流淌着殷红的血液,大部分地表都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小岛上的所有建筑物都被拆卸下来用于焚烧尸体,数个时辰之后,军队迫不及待的撤离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在大汉保定知府的命令下,三千多颗头颅被小笼装好,沿着州府的各条道路排开,钉在了各个驿站、市集、县城最显眼的地方,在营造出足够的恐怖气氛之后,汉军政府的个个地方衙门接到了李光地越级下达的命令,秋粮的征收期限被大大放宽,而征税官吏甚至地主们都被要求减缓征收力度。

    由于衙门的残酷镇压和有限度的妥协,尖锐的矛盾被暂时搁置,这次暴动给了各级衙门一个不小的打击,不少官吏和衙役在下乡之后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而血腥的镇压同时也令农民噤若寒蝉,幸运的是,不久之后天色放晴,乘着这个机会纳税人晒干了粮食完成了义务,而当大汉政府第一次赋税征收完毕之后,汉军控制区上上下下不由自主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相对于直隶地区,汉军政府控制下的绥远、山西大同以及宁锦地区相对平静得多,由于对曹家兄弟承诺在先,加之在之前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土地革命,辽东地区的农民显然对汉军政府更有感情,所以在征收赋税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更令林风欣慰的是,去年迁移过去的流民也获得了丰收,金薯和洋芋相对于脆弱玉米和小麦,更加不挑剔土地的生熟,而且产量也翻了几倍,这片黑黝黝的处女地肥沃得令流民们欣喜若狂,比起他们家乡那些贫瘠的土地来,这里简直是种田人的天堂。

    因为征税中的意外,汉军的战争计划被大大推迟,本来按照总参谋部的计划,在征税的同时,大汉骑兵第六军马英部作为北伐第二梯队,在充分补给之后就应拔营出征,但由于农民暴动的关系,汉军方面谁也没有把握治下的农民不会发生第二次起义,所以驻守各地军队都不敢轻举妄动,而马英部作为现在的唯一机动打击力量,自然作为总预备队原地待命。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当然非常之令人难受,这次对农民的屠杀彻底让林风清醒了一把,在这之前,林大帅一直出于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长时间以来,在内心深处,他都飘飘然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拯救者,超脱于这个时代,而这次血腥的镇压让他对这个混乱的世界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也让他更进一步的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种混乱的感情冲突让他很是失落,很是郁闷几天之后,他索性懒得想了,无所谓了,反正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也容不得他走回头路,既然已经堕落成一个军阀和独裁者,那就干脆干到底。

    反正不是有这么一说么,那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就等于走黑道然后开公司漂白么?咱们中国人流行成王败寇,所谓红花绿藕都是一家,管他黑道白道,只要能漂白,谁敢说老子原来是黑的?!

    顿悟之后林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又高了一层,看来这个搞政治真的有点象修道,没点修为还真的玩不下去,在这个良好的心态下,林风立即着手扩大汪士荣的特务组织,同时组建一支正式意义上内务部队——其实之前这种内务部队也不是没有,一直以来都掌握在巡检都御使陈梦雷手中,这件事情说起来确实真的有些搞笑,按照中国的历史传统,就官僚体系来说,陈梦雷的这个职位类似于“左都御使”或者“御使中丞”之类,是地地道道的文职官员,但到了汉军政府这里,都察院却变成了一个半文半武的怪胎,一方面行使着传统文官职权,一方面却掌握着一支独立在文官系统之外的“衙役部队”,这支部队主要由军方的退役人员组成,大部分都是原来率先投靠林风的京城地痞流氓,之前这支部队驻扎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充当治安军的角色,全军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陈梦雷给它起了个名称,叫“大汉督察院衙卫”,实际上不论是军方还是政府,之前都把它当作承天府的衙役,只是不由承天府府尹指挥罢了。

    眼下这支部队显然非常走运的得到了汉王的重视,目前汉军小朝廷执行内务工作的衙门只有三个,那就是军方系统的宪兵部队、大汉军械粮秣统计衙门以及陈梦雷的都察院,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林风发现这三个系统的职权确实有些重叠,而且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它们绝对会发生权力冲突,而现在正是纠正这个错误的时机。出于彻底解决问题的考虑,林风召集汪士荣和陈梦雷,正式划分了职权,林风直接掌握的宪兵部队只负责军队内部的纪律问题,而汪士荣的军统组织只负责对外进行特务活动,从今往后,大汉控制区内涉及叛乱、反间谍、贪污贿赂、渎职等内部案件则由等陈梦雷的都察院系统负责。

    出乎意料的是,当权力划分完毕之后,这个构架体系遭到了李光地的置疑,宪兵部队以及军统倒也罢了,李光地的矛头直接指向了陈梦雷的都察院,宣布改制的第二天,以李光地为首的文官系统纷纷递交奏折,强烈反对授予都察院如此重大的权力,而支撑这个论点的就是前明的“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等臭名卓著的先鉴,实际上这个怀疑倒也没什么不对,林风组建这个机构的目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老实说这个东西确实有点头疼,这种组织确实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但在独裁条件下,这个危险的组织又非常容易失控,从而演变成一个危害国家安全的恐怖集团,在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情况下,林风不得不召集北京城的高级官员进行了集中讨论,经过长达数小时的辩论和争执,汉军小朝廷的各个派系勉强达成了政治妥协,陈梦雷的都察院的权力得到了大大限制,它监督官员操守的职权被大大缩水,尤其是取消了对嫌疑官员的逮捕权,在未得到文官政府高层的认可,都察院仅仅只能对其进行侦察后向上报告。

    尘埃落定,各个派系在这场权力盛宴中各自大捞了一把,李光地的政府行政体系得到了安全保证;陈梦雷的都察院得到了两个旅的正式编制,被林风授予“巡检都卫”的军旗;而总参谋部组建二线兵团的建议也勉强获得了通过——本来这次没总参谋部什么事,不过这次周培公在镇压起义军的战斗中得到了一些灵感,经过实践证明,民团、团练等地主武装确实是政府军的有益补充,尤其是在目前军力不敷使用的情况下,而这里唯一的障碍就是朝廷是否能够控制的问题,如果要把他们从地主手里夺取过来,达到完整的控制的目的,那就意味着政府为他们提供部分军饷和物资补给,但目前汉军脆弱的财政收入显然难以承受,在这个两难的条件限制下,周培公提出了“军官控制法”——这个意思就是在大汉控制区内,绝对禁止地主拥有私兵,而是按照地域以及人口密度挑选适龄男子组建“大汉团练”,这支部队从属于各个地方的宗族势力和地主,并不脱离生产,平时亦可以接受地主指派充当家丁护院狗腿子之类,亦可接受宗族族长的命令,针对违背中华民族传统善良风俗的奸夫**搞搞浸猪笼、坐木驴之类活动,总之除了不允许无故大规模集结之外政府不进行过多的干涉,农时耕种,闲时训练,武器装备以轻装冷兵器为主,非战时由国家保存掌控,相对于原来意义上的地主私兵,唯一的区别就是其排以上军官由总参谋部派遣现役军官担任。

    这个充满妥协意味的收编计划脱胎于不久之前的实践经验——起先因为迁徙流民,滦州、滦河一代的地主对这场流民大迁徙恐惧非常,于是在汉军的协助下建立了大批民团,虽然最后这支武装力量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但周培公却从里面尝到了不少甜头,而这次刘栳泗将军镇压农民起义的行动也让人看到了民兵的巨大潜力,所以借着这个权力瓜分的机会,军方趁机提出了这个要求。

    斟酌玩味一番之后,林风确实非常动心,虽然这支民兵不象民兵、地方部队不像地方部队的怪胎令他很是吃惊,但不能否认,若是真能这样不花什么钱而建立起这样一支辅助军确实充满诱惑力,且不说能不能打仗,最起码要比匆匆征召的民夫要强得多,至少可以充当辎重部队,不过这个计划能不能实现还尚待考验,据林风所知,封建地主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国家公民,独立性要强得多,若是因为执行这个计划引起地主阶级的大面积反弹,从而影响自己的统治根基的话,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出于谨慎方面的考虑,林风授权总参谋部首先在保定府一带进行初步地试点试验,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也是因为经过上次的镇压行动,这个地域的地主武装获得了相当的战斗经验,具备了一些战斗力,而这支部队不在汉军政府的掌握之内,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而与其白白解散,倒不如借此进行试点。

    诸事已毕,当把政务安排妥当之后,预谋已久的战争计划立即有条不紊的逐步展开。这次的军事打击的目标主要是辽中、辽西一带的满情残余势力,重点攻略目标被定为沈阳,因为汉王兼任宁锦都督,所以这次战争由林风亲自上阵——这个决定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实际上就汉军军方的角度来看,有资格担任统率的将领也就林风和周培公两人,但无论是出于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因素还是统率威望,周培公显然不大适合离开他的工作岗位,所以只能由林风亲征。

    林风的亲卫部队由大汉近卫军步兵两个营、两个骑兵营以及一个炮兵旅组成,由羽林中朗将瑞克将军指挥,总兵力四千人,约占近卫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出于攻坚方面的考虑,林风加强了炮兵的实力,携带了大批攻城重炮,这支部队作为此次战争战斗序列的第三梯队,最后将与第三军王大海部的主力在锦州城汇合。

    第二梯队由大汉骑兵第六军马英部担任,这支新编的部队由三个骑兵旅、一个步炮混合旅以及一个郎中营组成,连同后勤文职人员总兵力约九千人左右,此时这支部队的全部军官都已在大汉马庄武学结业,建制齐整足额满编,这支部队将作为先锋部队率先撕开清军防线,担任穿插以及打援任务。

    第一梯队由大汉步兵第三军王大海部担任,王大海部队在此次战争中并不能投入太多的兵力,因为他们的防区紧邻前线,而众所周知,满情拥有机动力强大的骑兵部队,所以宁锦地区亦需要严阵以待,所以他能投入进攻的部队仅仅只有两个骑兵营和一个步兵营以及少量炮兵,实际上林风和总参谋部压根儿也没想过要他们出什么力气,作为最临近前线的部队,林风发给王大海的命令仅仅只是要求他们进行细致的侦察监视,然后沿着两军前线全线骚扰、疲惫清军守军,为后续的主力部队保障后勤通道。

    此次战争汉军政府一共征发民夫九万余人、骡马两万两千多头、大车三千余辆,其中民夫大部分都是直接从当初迁徙至辽东的流民之中征发,作为深受汉军政府恩惠的一个群体,这支民夫队伍的忠诚度是绝对毋庸置疑的,而骡马以及大车除了少部分征发与民间之外,大部分都是总参谋部预先储备的运输工具。根据战争需要以及对战争发展的初步预测,辎重部队沿着官道全线戒严,自通州至锦州,建立了一条漫长的补给通道。

    公元一六八五年秋,汉王林风领军十一万,号称“十五万”,挥戈北进,进军辽中。

    第十节

    秋风萧瑟,辽东大地上的草叶都已逐渐枯黄,每到夜晚,从渤海方向刮来的大风就会变得冰凉刺骨,林风全身都裹在温暖的熊皮大衣里,肩后还披着一张棉布披风,伫立在中军大帐的门口,擎着单筒望远镜,远远朝对面的那座小小的营垒眺望。

    上月下旬,当林风的近卫亲军抵达锦州府之后,略作修整,翌日便挥师出征,朝沈阳进发,而在他抵达锦州之前,步兵第二军王大海就亲率主力西进,逼近承德、热河,镇吓紧邻辽东的东蒙古卓图索部,为战区的西线提供安全保障。

    自林风剿灭盘踞在北京的康熙一伙之后,随着满清匪帮中枢系统的覆灭,东蒙古诸部落就逐渐归拢到科尔沁王布尔亚格玛的大纛下,实际上这个所谓的“科尔沁”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很含糊的概念,原来科尔沁仅仅只是东蒙古诸部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部落,因为很久之前就卖身投靠了八旗匪帮,所以之后也随着主子一同发迹,成为这片广阔草原上诸部落的盟主,而落到现在,康熙死后,科尔沁部盟也失去了任何制约,在汉军崛起的同时,他也大肆侵占、吞并其他东蒙古诸部,整合了中国东北的东蒙古诸部,与西边的土谢图部、准葛尔部鼎足而三,对持相争。

    自执行汪士荣提出的通商策略后,汉军与科尔沁王爷布尔亚格玛也建立了一些外交关系,但这个外交关系的级别很低,仅仅只限于普通的商业交往,实际上双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关系还相当紧张,科尔沁的骑兵曾经一度入侵察哈尔部落所属的绥远草原,并且与汉军蒙古中郎将赵广元的部队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不过所幸双方的高层都非常谨慎,彼此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并没有让这些小冲突发展成大规模战争。

    对于这个强劲的对手,林风手头的情报相当有限,但这并不能责怪汪士荣的情报部门,实际上在这个十七世纪的条件下,信息传递起来相当困难,而更为恼火的是,目前中国的民族的关系也非常紧张,科尔沁诸部的蒙古人对以汉族人为主体的林风政权相当敌视,所以即使特工人员以商旅为凭托,一时间也难得获取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为了缓解东蒙古诸部的军事压力,汉军不得不放弃了承德、热河等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据点,双方心照不宣的把张家口设立为彼此的贸易城市,就目前紧张的政治局势下,布尔亚格玛不再允许汉军的商队深入蒙古草原,而是在张家口这个边境城市集中贸易,根据特工们刺探回来的一些希零星碎的情报,林风只是大概知道目前科尔沁王布尔亚格玛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秉性狡诈残忍,截至现在,他通过战争、胁迫以及联姻等手段,已经控制了西至二连浩特,囊括黑龙江、吉林大部等大片土地,疆域空前广大,而他的军事实力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团,尽管他的王帐军的实数为五万铁骑,但谁都知道,蒙古人逐水草游牧,半兵半民,可以说每一个蒙古好汉都算得上是战士,若是进行战争动员,天知道他能够集结多少军队。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科尔沁王爷布尔亚格玛在对待汉军政权态度上一直表现得非常暧昧,虽然科尔沁部落与清廷关系紧密,而且现在仍有一万几千蒙古军在江西安亲王岳乐帐下效命,但至今为止,科尔沁还是没有任何与汉军开战的迹象,在汪士荣的密切关注下,截至林风出征之前,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一片宁静,除了少数戍边巡视的蒙古骑兵,各个部落都没有任何集结军队的行动。

    这个情况非常令人安心,因为根据目前的军事条件,尽管蒙古军天生拥有迅疾机动的能力,但若要从草原的各个角落汇集成大军,统一建制投入战争,没有个把两个月的时间,那也是不可能成型的。

    根据战前的军事部署,汉军步兵第二军王大海部将分出一支六千人的部队驻守承德、热河一带——自林风下令组建宁锦都督府之后,步兵第二军的实力得到了大大加强,实际上这个扩编命令进行了非常隐讳,为了避免其他将领嫉妒不平,步兵第二军并没有扩大建制,仍然只保持着九千人左右的兵员数量,而这个扩军是林风别出蹊径,在宁锦都督府下设立了一个步兵旅、一个骑兵旅的直属部队,归属宁锦都督兼汉王的林风直接指挥,但因为汉王“因公未能赴任”,所以这支部队就暂时归隶在步兵第二军的建制下,配属给了平辽中郎将王大海。不过因为建军不久、汉军政府财政紧张的关系,这支部队除了火枪、火炮等武器装备未能配备齐全之外,训练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战斗力尚待考验。

    或许是林风在对待军权分配上过分敏感,其实对于王大海部的实力扩充,汉军其他平级将领也不是很在乎,实际上至目前为止,林风对待手下的几个大将基本上还是一碗水端得很平,现在军事压力最大几处分别是寇北中郎将赵良栋、蒙古中郎将赵广元和平辽中郎将王大海,而除了王大海部增编四千人之外,赵良栋的步兵第五军因为驻守重镇大同,总参谋部特地为他增编了一支要塞炮部队(可见上文第三章),除了自产的红衣大炮,汉军中仅存的二十余门自荷兰原装进口的红夷大炮,也有小半装备了赵良栋部队;至于蒙古中郎将赵广元处则实力更强,因为汉军政权对察哈尔部外交政策的成功,通过拉拢与渗透等手段,现在察哈尔部队几乎全部被汉军军官所控制,所以赵广元将军除了拥有自身统属的部队之外,同时还指挥着察哈尔部的近五千大军。

    而此次战役的战略目标就是趁科尔沁部盟稳定内部、无暇南顾的时机,果断出击,占领辽中地区和辽西地区的大部,肃清辽东半岛,同时创造条件引诱八旗围攻雅克萨的主力南下,歼灭或重创之——但是,这一切计划都是建立在科尔沁未作出激烈反应的前提下,而此次战役的关键,那就是速度——除了速度,还是速度。

    由此可见,此次战役的风险之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虎口夺食,然而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林风也没有选择,站在他的立场上,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许盘踞在北满地区的八旗从容恢复实力。

    战争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谁能回避风险?——退缩者死。

    第二梯队的骑兵第六军马英部从山海关驻地赶到锦州之后,人不卸甲马不松鞍,立即丢下步兵和炮兵,三个骑兵旅六千铁骑不顾一切的朝清军纵深地域冲刺,以旅为单位排成一个“品”字形战斗群,先斜刺至通辽地区,然后以顺时针路线向南疾进,一路横扫。

    随后跟进的林风所部总兵力近万人,除了他自身从北京带处了四千近卫军之外,还包括马英部丢下的一个步炮混合旅以及从王大海部抽调出来的两个骑兵营和一个步兵旅,经过随军参谋团的统一编组,全军临时编组成一个骑兵旅、两个步兵旅以及一个加强炮兵旅和两个郎中营。

    时至如今,马英部基本上已经肃清了辽中地区的其他清军据点,在汉军强劲的骑兵打击下,清军被迫全线收缩,整个辽沈地区,八旗的兵力都集中在通辽、沈阳(奉天)、辽阳以及兴京四个城市,其间马英游骑四出,封锁了彼此之间的各条通道,已然使这四个据点处于被割裂孤立的状态。

    现在林风的中军大营就驻扎在辽阳城外的一处山冈上,围绕着这座海拔不到两百米的小山冈,汉军士兵在随军民夫的协助下正设立营垒,山上山下,处处一片废墟,这座城外的小山包原本是辽阳的一座大型官设锻造作坊,而围绕着这座大型冶金工场,原本还有一大片工人村落,不过此刻这些美丽的东西都已毁于战火,这月月初,马英所部的一个骑兵旅突然对辽阳发动了数百里奔袭,猝不及防的辽阳军民伤亡惨重,奔袭成功的汉军骑兵忠实的执行了汉军总参谋部下达的作战训令——此次战役不得拖拉怠慢,不许滞疑不进、不得贻误战机,凡地区兵民,不论满、汉、蒙,皆以辫发衣着为准,若有不听劝告绞辫易服者,一律就地正法。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留头不剃发,剃发不留头。

    很显然,经过大规模屠杀之后,这个大型作坊和居民村落已经不复存在,而林风此刻也没什么怜惜的意思,战争就是战争,自有她自己的游戏规则,至于收买民心巩固统治那是战争胜利之后的事情,鱼与熊掌兼得这种美事可遇不可求,何况就马英部队的角度来看,深入敌区四面受敌,他们也只能采取这种手段才能从容地就的补给保持战斗力,从而赢取战场优势。

    几万人同时动手,足足花费了数个时辰才把这片废墟清理干净,在一片平坦的原野上,这个小山冈的视野相显得当开阔,借助单筒望远镜,林风可以径直望到远处的通辽城墙。

    相对于锦州、山海关这类军事重镇来说,辽阳的防御体系还算不上什么坚固,就目测观察来看,这座城市的城墙并不是很高,而且时下正是枯水季节,城外的护城河也显得异常干涸,不过林风明白,在关外地区,各个城市都不是很重视护城河的防御功能,当然这并非是因为降雨不足,中国东北地区有着漫长而严酷的冬季,待到那个滴水成冰的季节,护城河就自自然然结成了厚实的冰层,慢说过兵,即算是推上笨重攻城车,也是可以碾过去的。

    真正的考验是城墙,经过数十年明清战争的各个关外重镇,城墙都是厚实厚实得出奇,实际上这个地区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率先大规模使用攻城火炮的战区,久经战火之后,防守者的筑城技术也大大提高,投入的成本也更为巨大,譬如眼前这个通辽城墙,通体都包裹着坚硬的大青石,内里的粇土敦得坚固非常,然而除了这些之外,林风更没把握的是巷战。

    经过马英部之前的奔袭之后,通辽城的军民显然进入了同仇敌忾、以死相拼的状态,实际上根据之前的情报,清军在通辽的兵力统共只有四千多人,居民约莫十六、七万,其中可被征发的壮丁应在四万人左右,而且因为辽阳本身就是一个著名的冶金城市,这支防守部队的装备也相当不错,城墙上的守城炮有近二十门,粮秣、军械等其他战争物资经过将近一年多的囤积,也相当充足,足够可以支撑城内守军坚持六至八个月。

    似乎是一块硬骨头。

    第十一节

    围城进入第三天,围绕着这座不大的城市,数万民夫分成三班,昼夜不休的修筑炮台,为汉军炮兵部队的攻城重炮修筑炮垒,起初因为缺乏铁具和木料,工程进度一直非常缓慢,但随着中军骑兵部队的展开,原本就被马英部队击溃的八旗散兵游勇要么就歼,要么遁入深山老林,大军尾翼被彻底肃清。在林风催促下,鞍山的铁具和海城子的木料陆续到位,数万骡马大车流水马龙辗转往复,辽阳城四门各处高地的炮台逐一完工。

    激烈的炮战自昨夜凌晨开始,已经整整打了六个时辰,辽阳城的炮兵火力以及炮兵部队的技术能力大大超出了林风的预料,根据战前的情报,辽阳城的守城炮似乎数目不多,除了小炮之外,两千斤以上的重炮仅仅只有两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情报显然是错误的。从昨天夜里突然发动的炮袭来判断,辽阳城的红衣大炮至少有五门以上,而操作这些重炮的炮手军事素质也相当之高,反应亦极为迅速,实际上当凌晨四点汉军大炮刚刚轰出三波炮弹之后,防守炮兵的火炮就立即开始了还击,而令人惊叹的是,守军的还击居然极为精准,还击炮火第一波测距,第二波校正,第三波就直接命中了城外的炮垒,随后双方激烈对射,汉军炮兵的优势胜在数量和坚固的炮垒工事,而清军炮兵却以极快的速度,利用炮架下的滑轮在宽阔的城墙上频繁转移射击阵地,以机动灵活的战术拼死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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