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商会发动的针对流民的贷款运动也大大缓解了李光地政府的窘境,而之前这些事情都是官场之中最龌龊、最难办的项目之一,因为就官僚集团贪婪无耻的本性来看,硬逼着让一头老虎去救济一只兔子无疑是一件相当无奈的事情,而无论多么充沛的经费、多么充足的物资,官吏们都有本事把它们在一层一层的调拨中蚕食干净,但商人们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这点弊病,虽然说这些高利贷吸血鬼也是满屁股臭屎,但对于那些农民来说,比之政府官员救济那还是实惠很多。而把这种事情交卸出去之后的李光地政府,则就能把力量集中在村落编组、行政控制以及其他许多关于兴修水利、土地规划和与当地原住民交涉等公共项目上来,这对于行政资源的合理利用,也是非常之有利的。

    经过这段事件的观察之后,汉军的那些重臣也开始在怀疑以前的传统政策,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圣贤传下来的那一套经学国术似乎有点憋气,看着大帅和商人们玩得团团转,不论是李光地还是汤斌陈梦雷,暗地里都还是觉得很没面子——这都叫什么玩意?几千年来咱们中国是都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谁听说过什么“与商贾共治天下”?!

    出于对这类社会现实的疑惑和反思,一六八五年春天的时候,北京城里几个不知名的狂生在一家又脏又臭的客栈里成立了一个叫“工商诗社”的玩意,这个组织谈不上政党也不算什么学术机构,而这个只有几名成员的“工商诗社”最后也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在二十天后奚零星散,它所有的作品也只是十几首针对时政的七韵长诗。不过在之后数百年的日子里,全体中国人都因为历史教科书的原因记得了这个短暂的历史瞬间。

    林风其实也并非不知道这里面的汹涌暗潮,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能无力,因为清流掌握中国的舆论已有数千年,谁也没本事在一时之间去改变它,而这个时候因为是在乱世,各路诸侯为了争霸天下各出奇招,比林风玩得更离谱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士林们也没有对这个重商政策感觉很奇怪,虽然有少数极端保守派很是不满,但就整个士林来说,更多的人是抱着一副惊奇、审视、玩味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其中直隶本地儒生因为亲身受到经济恐慌的冲击更是非常理解,并且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早已认可了汉军政府统治,所以当他们把这个情况传递出去之后就明显失实,这个政治状况落在外地儒生耳中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一番儒家学说的演绎:他们把林大帅不顾一切拯救百万黎民和“被迫”接受商人的条件联系起来,经过单方面的想象,这个商人当然就是利用林大帅爱民如子的弱点百般欺诈,最后林大帅虽然经过一番抗争,但为了这百万颠沛流离的子民也不得不暂时屈服在商贾的淫威之下,所以出现了如今的时世——对于大帅的选择,儒生们表示了一定的宽容和理解,因为这个条例可以援引圣人语录“嫂溺叔援之以手”,所谓事急从权,也就是说林风大帅在施政方面基本上还是没有偏出大框架。

    几个政府重臣对一些好友的信件表示了缄默,尤其是李光地,因为在他管理之下的地方居然出现了商贾代为行使传统政府职能的现象,他在这段时间受到了不少责难,这里面甚至还有不少仍在清廷地方为官的同年,作为这个时代的佼佼者,这些人当然都不是易与之人,其中大多数都看穿了这里面的颠覆性危险——这个危险与效忠哪个政权无关,对于自幼深受儒学熏陶的人来说,这远远比改朝换代更为可怕。

    不过李光地此刻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政府正在数钱——林风倒卖珍玩得到了商人们的大力支持,为了表现出他们对大帅的忠诚,以许淡阳为代表的一批晋商票号甚至在货物运出之前就进行贴现——林风当然不能要求商人们无条件给钱,因为这到底还是一笔生意,而对于这些资深商人来说,这笔买卖虽然利润不小,但风险却也实在是非常之大,而他们愿意主动站出来,让林风从容的把风险转嫁出去,这已经是商人们表示拥护的极限了。

    这笔资金数额非常巨大,以致于一直以实力著称的山西票号居然都一时无力支付现银,而是转而以自己的银票交割账目,这里面除了他们对林风表示效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商人们对这批货物的走向很看好。

    这批货物原则上从海路直运江南,但也不排除少量的陆路走私,由行会利用其分号架设的关系网来进行秘密销售,当然许淡阳等也不是打无准备之战,其实在冬季的时候他就秘密运了一批过去试探市场,得到的结果是供不应求。江南财货丰足且时尚风流,故多富足而附庸风雅之人,所以古董珍玩的市场潜力极大,按照冬季商例来看,一幅前明唐伯虎的“春树秋香图”就在浙江卖了整整十二万两白银,这里还是秘密销售草草出手,据说外地闻讯而来的买家甚至愿意出更高收购,仅这一笔生意,许淡阳一过手就赚了四万——林风交给他操作的价格是八万白银,所以其他晋商无不眼红,这次商机一开便立即蜂拥而至。

    这种生意需要很强的操作技巧,也需要非常深厚的人际关系,更需要遵循传统的商业准则,所以林风很干脆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了信誉卓越的晋商票号,这是一种很实在的玩法,因为只有这些开惯银号当铺的行家才能榨取最大价值,比如一件货物如何才能造成轰动效应、还有在某一时间段之内在某一省拟出售几件为宜,若出售多少会造成跌价等等,这是专家才能干的活,所以只能交给专家来干。

    因为抄灭了无数王公贵族,顺便还拆卸了紫禁城,所以林风这边货源相当充足,虽然当初进军北京的时候林风的部下大肆抢掠,不过所幸这些珍贵的古董损失不是很大,因为那些士兵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轻飘飘的纸片、这些破破烂烂玉佩什么的和银子有什么关系,所以林风在组织得力人员全力收缴之后,所获得的宝物整整装了两个库房。而这些珍玩林风除了给手下几个文官赏赐一些之外,剩下的都准备把它们变现成粮食、火枪、大炮乃至战马军辎。

    根据古董珍玩行业的市场规则,若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出售完毕,即使晋商们开足了马力来卖,也至少得卖十年,而其中到底能获取多少利润,那更是一个天文数字,而抛开远期利润,仅仅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汉军政府的财政状况也是得到了大大改善。

    当天津港的两支小舰队满载着国宝和憧憬驶入渤海的时候,林风也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差。前段时间给辽东马大杆子和曹家兄弟传的话已经得到了答复,这些辽东好汉果然爽快得很,既然汉军林大帅如此之有种,那么他们若是示弱恐怕日后得在女人裤裆里混了,其中马大杆子表现得更为豪爽,也不知是被林风那句“是否有种”的话刺激到了还是想故意挑衅,他主动对汉军使者提出改为在山海关外的十里亭碰头——这个地点正在了王大海军团的红夷大炮射程之内。

    大帅的出行令总参谋部鸡飞狗跳,经过周培公将军请示,林风签发了调令,奉调的宣化驻军两个旅四千骑兵原本是直赴辽东,但这次被后令追回,改道奔赴北京丰台大营,与三千近卫军一道暂任保镖,护送大帅去山海关针对辽东问题进行三方会谈。

    第二十一节

    在林风到达丰台兵站的时候,第一军的两旅骑兵已经排好了方阵等待检阅,打头的就是林风原来亲授的“大汉第一军骑兵第三旅”和“大汉第一军骑兵第四旅”的军旗,几千铁骑整整齐齐的伫立在寒风之中纹丝不动,从表面上去似乎军容很不错。

    当初为了从法统上继承西汉、东汉王朝的正溯,而刘汉王朝的象征就是五行中“火”德,所以汉军在换装的时候挑选了大红色为军服的颜色,所以在这个朗朗的春日里这支军队显得非常夺目,从队形上可以看出,当初瑞克上校在天津战例中的精彩表现对于现在的汉军产生了重大影响,所以汉军的队列训练基本上都做到了人人过关,而眼前的这支骑兵部队就做得相当漂亮,虽然那些矮脚的蒙古马让看惯西片骑士战争的林大帅有点沮丧。

    为了迎接最好领袖的到来,第三旅和第四旅的两名旅长显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当近卫军的帅旗一亮象这几千骑兵就刷刷的抽出马刀,斜指天空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什么“大帅万岁”、“我主必胜”之类口号,而整整齐齐的高呼口号之后又训练有素的在军官的口令下跳下马来,同时下跪磕头,总之场面经营得相当不错。

    不过此刻的林大帅似乎没什么精神头,老实说如果是初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林风见了今天这个场面一定会热血沸腾什么的,但现在就没有这许多诗情画意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打了几场恶仗、砍了几万脑袋的“名将”,比起当初血战图海的凶险来说,这个几千人马还真是勾不起林风太大的兴趣。

    不过既然官兵们都这么客气,那也不能不给点面子,所以当骑兵们表演到位之后林风也立即配合的亲切慰问,虽然是在作秀,但从还是可以感觉到士兵们的精神面貌很不错,而且在检阅的过程之中,林风惊讶的发现这两个骑兵旅之中竟然参杂了不少蒙古兵,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批蒙古兵除了语言之外,从外貌上来看,和正儿八经的汉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令人震惊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军帽——因为已经颁布律令严禁结辫子,所以汉军统治区的百姓就很自然的恢复了原来的发型,而众所周知的是,咱们汉人的传统发型相当的繁琐,除了在梳理方面有着种种明目之外,其最主要的特征是将长长的头发挽在头顶,形成一个高高的发髻,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原来林风设计的那种平顶带软帽檐的军帽就有点不合时宜了,所以在眼下的汉军军帽都是换了一种非常之夸张的水桶帽,而这个时候士兵们为了表示对大帅的绝对尊敬,在大帅经过的时候纷纷脱帽,于是林风此刻就非常惊讶的看到所有的蒙古士兵都挽了发髻,其装扮跟其他的汉军士兵一摸一样。

    看着这些蒙古兵的装扮林风心中的第一个反映就是“民族压迫”,本来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稀松平常,不过这时落在林风眼里就很有点警惕感了,这里倒不是他看不惯这类事情,他在意是军队里的团结方面——可以想象,若是在同一个番号的军队里出现了非常恶劣的民族矛盾,那肯定会对战斗力造成可怕的影响,而之前在图海之战中汉族士兵临阵倒戈就是这其中的明证,所以在发现这个现象之后林风立即停止了检阅,命令部队就地驻扎,同时召两位旅长问话。

    在之后的谈话中两位骑兵上校坚决否认了大帅的质疑,异口同声的声称在他的部队里绝对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现象,而现在的这些蒙古兵之所以做汉族打扮那是仰仗“大帅洪福”以及“大汉威德”,而之前的那些民族成见在大帅的个人魅力面前绝对微不足道,他们是自愿融入这个团结的集体的。

    这种标准的官方语言当然没有任何价值,不过林风暂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个时候他心中隐隐对周培公和赵广元很是不满,因为就当初他的意见是,这批从蒙古察哈尔部征集的骑兵是要单独成立编制的,也不知道这批混蛋参谋发了什么疯,居然胆敢把他们和汉族士兵混编,他暗暗发誓,若是以后酿成兵变之类麻烦,一定让这帮混蛋吃不了兜着走。

    在询问军官无果后,林风当即领了他们直扑基层军营。

    因为这里已经成为大帅的行营驻地,所以各个营房都相当安静,丰台营垒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这几日出没于营垒的军妓和其他不相干的闲人都被警戒部队远远赶开,这个营地沉浸在一片紧张肃杀的气氛中——不过这个美好的印象马上就被第一个营房内的官兵们打破。当林风突然冲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军官和士兵们正集体趴在一张小桌子上,神情紧张聚精会神的摆弄一个小饭碗,因为太过关注的缘故,林风等一众军官进来了他们都未曾发觉。

    哗的一声轻微的喧闹,当小碗中的骰子尘埃落定后,小桌边的军官和士兵们纷纷小声咒骂,而上首的庄家列着嘴巴把赌注扫进怀中,此刻稍一抬头,一眼瞥见了自己的旅长,此刻一张脸膛涨成了猪肝色,正气极败坏的瞪着自己,心中一吓,急忙甩下碎银,蹦在一边屈膝行礼。

    众兵愕然,登时一齐回头,登时面面相觑。

    “没事、没事!”林风哑然失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走了过去随手拂掉桌子上的赌局,把银子收拢回来,朝桌边的赌徒推去,转头对庄家笑道,“看在本帅面上,这一注免了如何?!”

    “谢谢……大帅恩典!”庄家结结巴巴的道,言语之间很是生硬。

    “哦,没什么!——你是蒙古人?!”林风颇有兴趣的看着这名神情紧张的低级军官,“少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翰巴,”翰巴依林风的命令站了起来,恭敬的道,“回禀大帅,我是蒙古人,不过以后我就是汉人了!”

    林风瞪大了眼睛,很有点莫明其妙,难道李光地这么超时代,已经弄出了国籍制度不成??!口中惊讶的道,“莫非你……父亲或者母亲是汉人?”

    “没有,我阿爸阿妈都在草原上,”翰巴疑惑的看着林风,看上去似乎比林风更为意外,“武学里的高大人跟我们说,汉人就是这样的不同的,辽东人、山东人什么的是这样,所以我们蒙古人也是汉人!!”

    林风这些真有点晕头了,这小子在胡说些什么,现在他根本听不懂,听他的汉语虽然有点生硬,但吐词也还算流利,这不会是因为表达障碍把?当下指着旁边的一流大炕招呼道,“来来来,弟兄们都坐下,咱们今天唠叨唠叨,”言罢转头对翰巴道,“哪个高大人说的?——咳……咳……你应该是在武学受训过吧?那今天本帅还得考考你,这个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哦,高大人就是高士奇大人,他在武学里跟咱们说,天下的汉人就是这么零零碎碎的——比如高大人他自己就是鲜卑人,山东人是什么‘东夷人’,四川人是什么‘巴人’,云南人是什么‘南蛮人’……而且他还说……”翰巴抬起头来看了看林风,“他还说大帅您是‘山越人’……”

    林风直愣愣的看着翰巴,一时真说不出话来,这个高士奇还真是敢想敢说嘛,一声不坑的就把最高当局的族籍改了,此刻看着神情严肃的翰巴,心中情不自禁的想到,莫非这些傻鸟还真信了?真是些淳朴的孩子们哪。面上却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难为你还长了这么多学问,那高大人是怎么教的?!”

    “讲‘史书’啊!”翰巴神情骄傲的道,“高大人把从古到今的书都给咱们讲了,特别是什么匈奴南迁、五胡乱什么的,高大人还说其实咱们汉人原来都是蒙古人,祖先在来中原之前都是骑马放羊的,不过现在改种庄稼了!——这些咱们一起去的人都明白了,现在咱们这些人是察哈尔部最有学问的人哪!”

    林风这下真有点服气了,谁说古代人愚蠢僵化来着?看看人家高士奇,这可真是个天才啊,这个洗脑的理念一经传授就马上能够现学现用,并且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心中大为赞叹,当下亲热的拍了拍翰巴的肩膀,脸上笑眯眯的道,“说得对——其实就是这个道理,比如说本帅……还有陈梦雷陈大人和李光地李大人,咱们几个都是‘山越人’,不过咱们几个的祖先不是骑马放羊的,是在山上打猎、河里捞鱼的——但是现在咱们也都是汉人了!”林风看了看周围的军官和士兵,笑嘻嘻的补充道,“其实所谓的‘汉人’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们想想看,同为一种汉话,但各个地方的讲法都大为不同,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嘛!”

    “是啊,”翰巴接口道,对答了这么久,他此刻也不再紧张,“高大人其实说得很对的,以前咱们部落里的头人都搞错了,咱们以前因为中原人不卖给咱们铁器、盐巴、布匹,不让咱们去中原,咱们就去打战,若以后咱们都是汉人了,那当然就没有这个毛病了——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种庄稼就种庄稼、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那还打什么仗呢?!”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脸上满是憧憬,神色却异常肃穆,“所以这个法子好呀——咱们先是蒙古人,然后就是汉人——和其他所有山越人、巴人、南蛮人一样,大伙其实就是一家人!!!”

    林风闻言默然,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以全新的姿态来看待这个纯朴的蒙古汉子,现在这套理论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洗脑的范畴,上升到了某种社会和谐的生存理念,而且这里不容否认,眼前这个蒙古汉子虽然很是淳朴,但也绝不是傻瓜,在接受了高士奇的洗脑之后,此刻显然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理念。这是一种很独特的理念。

    沉默良久,林风开口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来当兵?——你知道咱们现在为什么而战么?”

    “当兵是为了吃饭——咱们被女真蛮子打散之后就当了马贼,饥一顿饱一顿,所以赵将军一招人我们就过去了,”翰巴不好意思看了看林风,急急补充道,“不过现在咱们都明白道理了,高士奇大人都跟我们讲过了,咱们当兵一个是为了家里人吃饱穿好,二是就是要跟大帅打天下——现在南边的那些女真蛮子欺负汉人和蒙古人,咱们要打它;还有更南边的汉人也恨咱们北方人和蒙古人,咱们也要打它;而且科尔沁、吐谢图、准葛尔那帮杂种也想过来欺负咱们,咱们也要打它——反正天下间只有咱们大汉和大帅是最讲公道的,其他的都是想欺负人的杂种!”

    “很好!!”林风当即鼓掌赞叹,转头对周围的其他人道,“说得好,咱们之所以要出来抛头颅洒热血,一个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再一个就是要打出一个太平世界来!!——那些女真鞑子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咱们现在就揍扁它,除此之外,凡是想欺负咱们的杂种,咱们都得割了他们脑袋,若是大伙信得过本帅、信得过大汉,就跟着本帅一起闯一番,还天下一个公道!”

    第二十二节

    京畿地区的老百姓显然很多年没见过这种大规模的行军了,这里倒也没有引发什么恐惧,当汉军确立起政权之后所有的老百姓都有了战争的觉悟,眼下大汉连鞑子皇帝都砍了那么这场战争当然就是不死不休,这一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去搞宣传教育。

    实际上当汉军在进军的过程中百姓表现得更多的是惊奇,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就目前汉军的军服样式来看,在东方人的眼中的确有点新奇,但从审美的观点来看还是很漂亮,而且这么几千上万人整整齐齐的的走的确极具观赏性,所以在一路上许多老百姓都跑到官道两边围观。

    出现了这种情况林风显然有理由自豪,因为自明、清以来军队在广大人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种穷凶极恶的匪帮,而此时此刻他们能有胆子站在路旁边阅兵当然因为汉军拥有极好的形象,由此可见林风对于军队的军事建设和政治建设还是做的相当成功的。

    这种军队正式林风所梦寐以求的军队,为此他可谓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实际上当初组建这支军队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思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组建出一支能征善战纪律严明的军队呢?——当然这里最难的一点是纪律严明,对于这一点很多中国文人都在有意无意的误导群众,许多文章在形容优秀军队的表述中总是在“能征善战”后面习惯性的添上“纪律严明”,仿佛只要能打仗就一定纪律好一样,实际上这两个问题根本搭不上边,能打仗和不骚扰老百姓根本是两回事,而且就历史实事来看这个观点恰恰相反,一般能打仗的军队大多纪律很烂,所谓“两头冒尖”的部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林风可谓是煞费脑筋,首先他必须解决的是军队的阶级成分问题,就历史经验和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林风选择的是依然是平稳的路子,也就是说允许自耕农参军,或者说把士兵都变成自耕农,从这个时代的社会现状来看,也就仅仅有这个阶级是最为稳定、也最容易控制,而且从各个角度来看,他么比起所谓的“贫雇农”更适合当职业军人——当然这里并不是说那些流民或者无产者打仗不勇敢,这里的意思是说这批人不容易控制,反抗精神太过强烈、暴力倾向太过严重,而且还普遍存在着报复社会的心理,若要以他们为主体组建一支军队的话,可能很容易提升战斗力,但却无法短时间落实纪律。所以说这是一种长线投资,很不经济。

    但自耕农不同,这批人的生活比较稳定,一般情况下都有稳定的家庭,而且社会地位也还过得去,所以当把这些人征入军队之后很容易用纪律约束——简单来说,目前的汉军的军事惩罚条例是株连制度,也就是说这些士兵在军队中犯罪的话,除了自己倒霉之外,他在家乡的房产、田地也会被没收,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因此被受到残酷的刑罚,他的家族就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原因从一个稳定的社会群体堕落成无家可归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侮辱祖坟、从族谱中除名以及从宗族祠堂中扯下灵位等精神惩罚——这种惩罚无疑是相当的惨无人道,不过也是相当有效,因为在当今的中国社会中,如果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么这一家人基本上除了自杀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且这种倒霉事也很难在地方上获取同情,在中国的传统理念中,后代因为自己的罪孽祸及祖宗那真的是比寡妇偷人更严重的罪行,所以估计讨饭也难得讨。

    而这样的条例对流民来说作用就比较有限,因为这些流民基本上都没什么牵挂可言,基本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谓既然敢造反了那就无所谓祖坟了,一般这种士兵非常容易跑出去打家劫舍,然后大碗酒大块肉的享受人生,总之能快活一天是一天,同时他们也不怕军法制裁,横下心来要死卵朝天,而且更可怕的是这种人也没什么归属感,谁给奶吃谁就是妈,若真要从严治军难度很大,说不定今天整得狠了明天老子就投敌——这点基本上属于实践经验,当年明朝末期募集的军队就是这个样子,军官们根本无法整顿军纪,不是没有军法,而是根本不敢行使军法。

    当然除了士兵成分和残酷的军事纪律之外,需要干的事情很多,因为人到底是一种有智慧有思想的东西,不是一种机器,有了制度还需要润滑剂来运作协调。在军队建设的别后,汉军政府针对人作了大量的工作,除了开展洗脑运动、拼命提高军人待遇、提高军人的社会地位以及优待军属之外,还在很多细节上下功夫。比如说军服。

    汉军的军服改革确实还有一些奇妙的小故事。从建军到现在,汉军所配发的军服可谓风波不断,因为林大帅的一意孤行,汉军的军服最终从传统的样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汉军的军服在林风看来有点独特,整个样式是西洋的制式军装与传统戎装的一个结合体,领口保持了中山装的顶颈齐领的样子,但衣襟却来了个土洋结合,变成了地道的偏衽汉式,之前林风提出的扣子概念被保持了下来,不过这里却非常古怪的根据偏衽走了一条斜线,从脖子上斜斜的延伸到肋下钉肋一排扣子,真是古怪非常,不过古怪归古怪,从外观上来看,倒也是还是很漂亮。

    军服改革引发了一些小小的争议,不过这次的守旧派不是那些儒生,而是汉军的将军们,在将军们的眼里这些花里胡哨东西整个很可笑,所以有不少人在背后说大帅这种搞法有点“玩物丧志”,不过早有准备的林风很快就引经据典的辩倒了他们,实际上这个时代因为满清冲击的关系,许多传统被破坏殆尽,若真要搞什么改革其实是阻力很小——试试想看,当年大清要求你们剃脑袋换服装、趴下来自称奴才都没问题,难道现在本帅改个什么军服都不行么?而且这里还有一条脍炙人口的古典依据:司马太史公不是说了么?“胡服骑射”那是地地道道的强军之路,其历史价值那真是经典得没边了,所以当这套理论抛出来之后许多读书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因为当年在大明时代汉族武装力量的惨败实在是刻骨铭心,这时代绝大多数汉族人都认为自己的军队肯定是出了大问题,那么要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要进行大改革,从这个角度来说,“胡服骑射”当然是既符祖宗家法又符合实际要求的选择。

    于是在舆论上胜利之后的林大帅趁热打铁,在军服投资上大大追加了军费,这里除了布料、做工上极上档次之外,在钮扣上面更是上升到艺术水准——这种钮扣除了要求全金属制作之外,还要求工匠们打磨得象艺术品,每一颗都必须晶莹璀璨闪闪发光,然后再镀上防锈清漆,所以当军服大批量制作出来之后,连政府的高级文官都羡慕非常,可以想象,当那些普通军官和士兵接到军服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可以说汉军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军人这辈子都从来还没有穿过这么拽的衣服,而其后的授衔和授予军服的仪式都办得非常隆重,鼓乐齐鸣之中,大队人马列出整齐的阵势,军官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大声宣誓永远效忠林风大帅,然后跪下接受军衔和军服,如此类推,直至每一名士兵。

    当然仅仅是这样这件工作还只是干了一半——在林风意料之中,当军队换装之后,这种极其眩目的军服立即引起了全社会的轰动,以致于在京城、直隶一些大城市内挂起一股时装潮流,到底不管怎样,对于审美来说人类还是具有共通性的,这一点北京人和巴黎人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后来许多大户人家的子弟和公子哥儿出于羡慕,纷纷出重金收购汉军军服或者要求裁缝缝制同样的款式,然后穿在身上耀武扬威,不过这种风光日子只持续了几天,在林风大帅亲自坐镇之下,汉军宪兵部队对这些“伪劣假冒军人”进行了严打,除了用“冒充军人”的罪名罚了一大笔款子之外,同时颁布一条严令:除了忠勇无畏的大汉军人之外,其他任何闲杂人等——包括政府的文职官吏,都没有资格穿戴神圣的大汉军装。

    可以想象,这种社会地位的剧变真的令汉军全体官兵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也产生一种及其强烈的军人荣誉感,而且这种荣誉感在平日外出的时候愈加愈深——当严打之后那些人对于军装的羡慕反而愈加强烈,越是不准那种诱惑却反而越大,所以当军人上街之后总会接受嫉妒的注目礼,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军人都难免有点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当然,在烘托巩固军人荣誉感这一巨大的心理学工程中,军服制度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这里其中当然还包括许多方面,其中待遇当然最关键的一方面,在林风改革就餐制度之后,总参谋部根据大帅的意思制定了新的配给方案,在这个计划里面,汉军士兵每日的伙食得到大大提高,一天三顿总计两斤半,换算成馒头的话那就是四十两馒头(一斤十六两),虽然荤腥不多,但吃饱饭那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此外一连串依照军衔的薪饷制度也随之出台,不过这套军饷之后相对于以前的高军饷有所下调,因为此刻汉军不再需要那种高薪制度来拉拢人心,所以不再搞一视同仁的一刀切,而采取了更人性化的等级制度,这里对新兵和老兵,士兵和军官、有战功的军人和没战功的人都采取了区别待遇。

    其实随着林风拼命的建设军队,现在军人在汉军领地已经成为年轻人的首选职业,虽然这个职业风险很大,但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是太大,简直令人无法抗拒——在上次大批搏杀内应图海的地主之后,汉军没收了大批耕地,而现在这些耕地就已经被林风以种种借口赠送了给了军人,可以说现在汉军内的绝大多数军人都是有产阶级,而除此之外,汉军每月固定的收入也相当可观,虽然发不了财但却是不折不扣的铁饭碗,无忧无虑旱涝保收,这一点从军属们趾高气扬的嘴脸上得到了完完全全的反映。

    于是在这种大趋势下,汉军各支部队的营房驻地总是围了一些企图参军的青年,原来四处碰壁的招兵军官现在炙手可热,已经成为军内公认的第一油水衙门,此间各种腐败屡屡发生,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地主和豪门子弟也削尖了脑袋朝军队里挤,为此他们不惜重金贿赂负责军官,金钱美色无所不用其极,不过这些人总的来说成功率不大,因为自建立番号制度之后,汉军对于编制已经严格控制,而且就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汉军政权维持眼下这支五万多人军队已经很有点恼火了,所以暂时没什么扩编的计划,这无疑让那些渴望“精忠报国”的年轻人大大失望。

    有意思的是,当这种情况被总参谋部发现之后,汉军火速追加了一条剥夺军籍的军法,而领教这个军法的第一批倒霉蛋就是那次带头要求放假春耕的家伙,虽然他们那次运动取得了一些成绩,比如汉军现在已经正式颁布了一种“双七”制度,即允许在非战时的情况下,士兵和军官每年可以享受七天的“农假”和七天的“春节假”,但开始那些对抗长官的兵运分子却遭受了林大帅的打击报复,其中为首的被砍头示众,而剩下的则都被剥夺军籍赶出军营——这些家伙回到家乡之后很快发现了自己到底损失了什么,于是最后很是闹了几回笑话,他们屡屡组织起来在总参谋部衙门上访,而且还在京城大路上拦着官员下跪请愿、痛哭流涕,哭天喊地的要求林大帅看在攻打天津、攻占直隶的功劳情分上格外开恩,允许罪人重回军营戴罪立功。

    所以行进在官道上的汉军部队上上下下精神饱满,整一支部队透着一种异常骄横的味道,而那些两侧斥候卫护的近卫军更是两眼朝天目空一切,每当那些村庄里年轻人羡慕的行注目礼的时候,这帮家伙一个个仿佛发了情的孔雀,得意洋洋的吆喝着口令,充满优越感的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

    最高领袖出行,沿途的各个地方官当然战战兢兢不敢怠慢,这一路上每个驿站之前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近城的官道上都又是垫土又是洒水又是扎牌坊,不过后来他们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因为汉军部队和林大帅本人根本不进城,而是就地在野外扎营——为了防治军队在城市里腐化堕落和败坏军纪,林风早已下达命令,除却必须的要塞驻守之外,其他野战部队无事不得入城,而现在正是大帅本人起表率作用时候,若是进城和地方官大吃大喝那岂不是自我暴露?!

    这几天林风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屡屡下基层走访,其间为了拉拢人心,当然是和士卒们同吃一锅馒头、同住一个帐篷,当然这种事情任谁也玩不出什么太多花样来,无非推食解衣那一套恶心玩意,不过所幸广大官兵大都是些淳朴的孩子,虽然这些东西很老套了,但依然令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里大帅的在生活上的简朴给许多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相信很多年之后,应该会有不少《林大帅的饭碗》或者《大帅的床单》之类感人肺腑的文章问世。

    行进几天之后,部队进入王大海的防区,这个时候王大海早已率领军中大小军官在边界上迎候,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个浩浩荡荡的场面之后却大吃一惊,因为根据总参谋部的命令,大帅这次过来是与辽东义军谈判的,而他的部队则在此期间承担配合、保护任务,不过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大帅就手头的部队就七千出头,除了有大批精锐骑兵之外,后边的近卫军居然还拖着不少大炮,而仅这个实力恐怕就已经超过王大海的部队了——反应过来的王大海和一众军官禁不住面面相觑,他们驻守辽东都知道眼下的真实情形,那边还有近两百万流民人心不稳,垦殖安置各项工作百废待兴,若这个时候开战那可真是有点疯狂。

    当然他们也不会责问总参谋部为何不通报这些情况,也绝对不敢贸然询问大帅的军力战力。林大帅是最高领袖,他喜欢带多少兵那不是他王大海所能过问的。

    第二十三节

    坦白的说,林风的这次谈判活动不为那些重臣们看好,而且在林风出发之前李光地、周培公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劝谏。实际上在中国的传统之中,这类性质的活动基本上与和平无关,一般情况下不是鸿门宴就是为了炫耀武力,向对方示威,因为咱们中国人在政治活动上一向崇拜权谋而很缺乏那种真诚的味道,所以象这种傻里吧唧的谈判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怀好意”,于是在这种传统的心态下,双方在起初接触的时候,对谈判气氛和会场保卫等事项都很默契的选择了逃避,义军方面是吃不准林风的意思,而林风手下的外交人员则根本没胆量拿大帅的脑袋谈条件,公允的说,陈梦雷在操办这件事情的时候的确是有点有苦说不出的味道。

    情况朝预想中的方向发展,在临近谈判的这几天,义军方面的骑兵不住的朝山海关方向调动,而第三军的斥候和陈梦雷在辽东的特务都纷纷发回了同样的信息,从这个军事上可以看出,两股义军都极为重视此次会晤,马大杆子的六千铁骑几乎倾巢而出,而曹家的兄弟的家底也差不多都搬了出来。

    当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林风心里还真有点不是味道,本来在他的态度确实是很真诚,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和这几位哥们好好谈谈,而现在却真搞成会战的架势了,这个时候他才猛的想起,在中国传统习俗中,这种约见还有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约战”,看着城外零零散散布开几平方公里的义军营帐,他真的有点后悔,看来周培公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也容不得他退缩,因为这桩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所以他也必须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于是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双方在山海关外的那一片平原下排开了阵势,汉军的第三军和林风带来那七千人马都拉了出来,依托城墙排出了会战阵形,而义军方面自然也不甘示弱,马大杆子和曹家兄弟分别布阵,其中曹军的步兵摆在中间,而骑兵则作为冲击力量布置在两翼。

    这天的天气很不错,光线充足,视线也可以延伸很远,林风率领近卫军站立在军阵的最前列,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敌阵。

    对面的义军军容很不好,除了服装和武器不整齐之外,他们的精神状态也算不上上佳,其中尤以居中的步兵方阵为甚,从开始到现在,林风一直在默默的数数,他们从开出军营到列好阵形,居然花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且在两军对持的时候也未能保持安静,在望远镜的镜片之中,林风可以直接观察到,那些农民军一直不停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且更令人好笑的是,第一排的不少人在空暇之际,居然掏出了一根旱烟杆子,喷云吐雾的左顾右盼。

    相对于他们的步兵,两翼的骑兵军容也只是好上一点。因为他们正是林风此次争取的目标,所以他对这批骑兵部队做了仔细观察。公允的说,辽东骑兵的战马从外观上看去确实比汉军的蒙古马好看些,至少看上去高大雄骏多了,不过他们的武器却很不规范,同时也严重缺乏甲胄,除了少数人拥有一些护胸的铁片甲之外,其他多数人都是无甲裸装,在陆陆续续进入阵地的过程中,林风观察到,左边那批打着“马”字战旗的骑兵虽然队伍极其散漫,但似乎武装程度更好,基本上长枪、马刀、弓箭一应俱全,而右翼的骑兵却有不少人仅仅只有一柄马刀。

    在观察了敌军的军容之后,林风心中忽然有了一点犹豫,因为就观察所得出的情况来看,眼前的这支军队似乎战斗力很烂,既缺乏武器又缺乏训练,而且看上去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也很少,没有什么战斗意志。他很怀疑如果真打起来的话,恐怕只要大炮轰得两响、火枪射击得两轮,骑兵冲杀一下这支军队就会崩溃。

    看来这次鲁鲁莽莽的谈判似乎不是坏事,如果真如自己所判断的那样的话,这次和平接触似乎可以演变成一个诱歼战的阴谋。

    旁边的一众汉军将领显然都有了这个想法,这个时候不少甚至用钦佩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大帅,大帅果然足智多谋,如果这批土匪藏在辽东的穷山恶水,那征剿起来还真的很费事,而现在把他们一鼓全歼的时候。

    “唉……”旁边的王大海用眼角瞟了瞟神色复杂的林风,忽然叹道,“看来辽东的清军真是不顶用了,连这批家伙都打不过……”

    林风默然无语,打不打呢?!心中犹豫非常,这么一块大蛋糕直直白白的摆在桌子上,但谁能知道里面没有毒药?这个时候他真的有点想念周培公和汪士荣,若是他们在的话,或许能给点好建议。

    王大海见林风迟迟不接这个茬,老是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军阵,禁不住有点发急,“……主公……我的好大帅……”他咋了胆子推了林风一把,一手指这对面散乱的军阵,苦口婆心的劝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林风迟迟疑疑的转过头来,凝视着王大海,眼神木然。此刻他不怀疑自己能够击败对面的敌军,但心中却仿佛有个什么东西七上八下,可仔细一想,却一时想不出来。

    “主公!!”旁边的两个骑兵旅长忍不住插口道,“末将等也以为,若是此次会猎无果——那下次等他们回到辽东之后,这仗就不好打了!”

    此话一出,旁边一众军官连连点头不迭。汉军制度,一向以军功赏赐最重,而眼前这帮泥腿杆子明显是个软柿子,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他们回到辽东?……”林风口中默默念叨,心中忽然忑的一惊,猛的省悟过来,胸中登时豁然开朗,起先未想明白的疑惑一一解开,见军官仍自纷纷求战,他大声训斥道,“闭嘴!——你们懂什么?!”

    军官们转顾愕然,神色之间很不服气。

    林风马鞭一抬,指着对面的军阵道,“若你们是对面的将领,有胆子打这一仗么?!”他转头瞥了王大海一眼,“大海,本帅今天就考一考你,你说假若你是对面的敌将,这一仗会怎么打?!”

    王大海吃了一惊,神色迷茫的看这林风,随即转头望向敌阵,皱着眉头微微凝神,思索良久,抬起头来无奈的苦笑道,“大帅真难为我了……我军有坚城可倚,且还有各种大炮辅阵,将乃久战之将,兵乃久训之兵,若这般硬碰硬的当面对干,即使孙子复生,亦决计没有半分胜算,”他摇了摇头,“若我是对面的主将,战事一开便会令步军拖住我军,然后两翼急退,我军骑兵不足,他们若要走的话,恐怕……”他忽然反应过来,呆了一呆,疑惑的看着林风,“大帅的意思是……”

    “很好,大海你很有长进!”林风微笑着拍了拍王大海的肩膀,“自临济县跟过来的几个老弟兄,老四秉性刚烈勇猛无双,广元驭军有道临危不乱,而说到思虑周详遇事谨慎,却也是你的长处!”

    王大海感激的连连谦逊,旋即又疑惑的道,“不过……如果依主公的意思,那他们又为何如此与我军对阵?——明知道要吃败仗还要来打,莫非是疯了不成?!”

    “这就是政治!你不懂……”林风微微沉吟,终于说了下去,他指着对面的“马”字大旗,“本帅估计这里面的名堂都是马大杆子捣鼓出来的——他才是想自己在辽东打出一片天下,不过因为出身马匪名声太臭,未能得到以曹家兄弟为首的辽东父老的支持,而今天这个场面,明着是想诱惑我军占便宜,实际上是想给我军下绊子!若是我军一开打,他马上就会立即撤军,而他的部队全部都是精锐铁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回去之后则又可以大放厥词,说什么咱们大汉和鞑子是一伙的,想把辽东人赶尽杀绝什么的——此一石二鸟之计也,一则可以借我军之刀消灭、削弱曹家兄弟,二则利用本帅‘背信弃义’来邀得辽东人支持,若我军鼠目寸光擅动刀兵,他便奸计得售,那我军日后若要进军辽东,我恐怕会步步荆棘,而人人皆与我为敌了!”

    见王大海等军官各个面面相觑不能置信的样子,林风嘿嘿一笑,随即脸色一肃,训斥道,“所谓战争,就是政治的延伸,胜负得失未必都能从战场上衡量,昔日吕布吕奉先天下无敌,可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这一仗打的不是刀枪火炮,打的是辽东百姓的心,诸位都是我大汉栋梁,务必要牢记,所谓王者之道、不起刀兵而战胜于朝廷,是祖先用无数鲜血换回来的至理,”他声气转厉,指着对面的义军道,“而且你们适才还犯了个大错,你们见对面的敌军军容不正、甲胄不全就起轻敌之心——而眼下天下大乱、英雄辈出,这世间若有能起兵逐鹿者,就决计都是从尸山血海、权谋虞诈中滚出来的,能有多少傻瓜笨蛋?!”

    一种军官汗流浃背,唯唯诺诺的点头谢罪。林风摇了摇头,心中亦是暗自庆幸,幸亏刚才回过神来,不然说不定自己也被这个“一战而定辽东”的诱惑骗倒了,看来这个马大杆子还真算得上个英雄人物,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头发热,猛的一拍马臀,冲出了中军方阵,奔到两军中央的空地上,大喝道,“马大杆子、曹家老大,老子就是林风——个狗日的,你们他妈的是不是孬了?!”

    见大帅出阵,李二狗急忙率近卫拍马上前,赶了到阵中左右卫护。

    义军阵中寂然良久,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们早等着呢!”两翼的骑兵阵层层破开,一杆“马”字大旗走到阵前,为首的大汉笑道,“姓林的果然是条汉子——老子就是马大杆子,”他侧身让了让,指着身后的三个黑大个介绍道,“这是曹家爷们!”

    “那你他娘的还罗唆什么?!”林风哽着嗓子大叫道,“妈拉个巴子的,难道还要老子给你们抬幅轿子过去?!”

    “林大帅,别怪咱们兄弟不上路,”马大杆子远远笑道,“你先叫你后边的队伍退下去——你们官府中人没几个讲信用,咱们得有话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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