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她说,“你干了什么好事,你爸爸因为生气中风了,现在在医院,你赶紧回来,你回来解释清楚。”

    清境脸色瞬间苍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母亲说的话,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妈,你说什么?”

    清太太冷声道,“你赶紧回来。”

    清境道,“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去机场回去。”

    清太太突然哭了起来,“你爸爸中风了,现在在医院。”

    声音带着清境从来没有听过的不真实,那样悲伤无助,清境扯过自己还在桌子上的背包,就往外跑。

    教研室看到他不对劲的师弟跟过来,“师兄,怎么了?”

    清境回头回了一句,“帮我和楚老师请假,我家里有些事情,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清境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教研室众人都很疑惑,猜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清境一边让母亲冷静,一边往校外跑,在校门口拦住一辆出租车就上去了,让去机场。

    他想问他母亲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父亲生气到中风,但是他母亲也说不清楚,过了一阵,就挂了电话。

    清境忐忑难安,根据他母亲所说,是他的事情把他父亲气得中风了,但是他能有什么事情能够气得他父亲中风呢,清境苦思冥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他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冯锡搅到一块了。

    和冯锡搅到一块?

    难道是这件事被他父亲知道了?

    清境神色变了变。

    要说他在邵炀在冯锡面前,都表现得自己无比地不在乎自己性向这件事,原因是他自己至今没有搞懂自己的性向,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深究,他总觉得自己和冯锡,并不会是很长久的关系,过一阵子,两人散了,或者,他出国了,关系自然而然就没了,两人不会再有牵扯,也不会有人来深究他和冯锡的关系。

    他自己也不用去想这个性向问题。

    说起来,最开始那么坚决地拒绝邵炀,其实是他不想和与他家里有关系的人有这方面的牵扯,也就是说,他心里一点也不想让他家里知道他和男人在一起。

    他一向不知道他父亲的想法,但是,他可以断定,他父亲不是很具包容性的人,不可能赞成他和男人在一起;而他的母亲,他一点也不指望她能够理解两个男人在一起,她一向就很苛刻,而且极度洁癖,看到他身上有汗,就会马上让他去洗澡,别说让她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了,她肯定会觉得非常肮脏吧。

    清境这样想着,第一次这么为自己的事情头疼起来,当初被冯锡强迫,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清境在烦躁的等待之后总算是上飞机了。

    上飞机之前,他也和家里英姨联系了,英姨说她不知道医院那边的情况,是小保姆跟着太太过去了,只是说他父亲中了风,到底如何,则不是很清楚,现在在做手术,让清境千万不要太难过,一定要先稳住自己。

    清境一一应了,又给邵炀打了电话,邵炀的电话则是关机状态打不通。

    又好不容易找到他父亲警卫员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

    清境问,“我爸爸情况怎么样?”

    对方对他好象是很无奈,说,“将军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让他生气,这才中了风,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清境当场惊了,他母亲之前没说清楚,此时细问道,“什么台阶,很高吗?”

    警卫员道,“我当时没有进去,是阶梯放映室的台阶,只有三级,但是将军依然当场不能说话。”

    清境脸色更白了,“这么严重吗?”心里再也没有一点底。

    要说清境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自己是少将之子的嚣张和傲气,反而学校里没人知道他的家世,而且在学校里也一直以温柔软绵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形象示人,但是其实,他骨子里骄傲得厉害,对什么都在心里很无所谓,骨子里是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这些不表现出来的骄傲,其实都来自于他的家世。

    当初那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见义勇为打了冯锡是这样,之后完全不因冯锡对他的□而觉得无法忍受,都有这些原因。

    那时候,他没有想见义勇为得罪了大人物的后果,因为他在以前的人生里,没有承担过这些后果;被冯锡那样对待之后,他也可以完全想这些只是动物行为,心里并不产生自轻自贱的想法,骄傲如故。

    现在,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倒下了,他怎么能够不惊慌。

    清境虽然看着傻得透顶,其实应该明白的事情,他都是明白的。

    清境又问警卫员,“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我爸爸那么生气,我知道与我有一定关心,你但说无妨。”

    警卫员和清境关系并不亲密,但是也有一定的感情,说道,“具体事情,我也不是非常了解,相关人员都被关押起来了。”

    清境心想居然这么严重吗?

    警卫员又说,“听说是与邵炀上尉的电脑里的某个视频有关。”

    清境当场眼前一黑,心想难道……难道……

    52、第五十二章

    清境推测,这件事与邵炀有关,又与自己有关,还把父亲气得中风,大约只能是上次的艳照门的遗留问题形成的龙卷风,现在刮过来,不得不遭殃了。

    在飞机上,清境对邵炀痛恨欲死,他以为邵炀无论如何不会留着那个视频,一定已经删掉了,没想到,他居然还保留着的,而且还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虽然气愤邵炀的言而无信,居然没有把视频删掉,但现在再想这个问题已经无益,还不如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要向家里坦诚他和冯锡的关系,恐怕是势在必行,而出了这种事,邵炀大约也不会好过,清境撑着头,皱着眉,一直在想着事情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到t城,还没下飞机,已经有人在等他,两个军人就在飞机门口守着他出来。

    清境在三个小时前还是精神奕奕,心里没有任何记挂和烦忧,唯有从和冯锡之间的爱情而得来的快乐,现在则完全蔫下来了,想到即将面临的境况,他就打不起精神来,真个人像只没吃东西蔫掉的可怜的小兔子。

    他背着一只包,别无他物,精神萎靡地垂着头,从机舱里走出来,就被两个军人叫住了,清境毕竟是少将的公子,他们两人不知道清境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所以对他算非常客气,说,“是清境吗?我们奉命来带你去医院。”

    清境被他们叫住,这才抬起头来,依然有点精神恍惚,愣了愣,才说,“你们是来带我去医院?”

    其中一名军人说,“是的。”

    清境点点头,“嗯,好吧。”

    所有人都对清境和两名军人行注目礼,看着清境跟着两个军人走了,等三人走了,他们才开始走,并且窃窃私语。

    清境没有任何精神来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觉得自己像只丧家之犬,而且,他想他在之后恐怕不只是像而已,而是会变成丧家之犬,不知道一向谨言慎行从不出差错的父亲,这次遇到这样丢他脸的事,会不会直接把自己逐出家门。

    坐进军车里,清境不可能和来带他的军人说话,于是一言不发,默默地被他们带走。

    到了医院门口,这下是他父亲的警卫员谢江行来带他进去。

    清境又是难过,又是担心,又是心虚,还带着一些羞耻和退缩,问谢江行,“我爸爸他现在如何了?”

    谢江行一向稳重沉稳不露声色,此时也满脸忧虑,道,“还在急救室里。你跟着我上去吧。”

    清境心情沉重地和他一同上了楼。

    清太太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已经哭过了,此时冷静下来,沉默恍惚地坐在那里,眼睛发红,她一直是个冷淡的人,这个模样,还是清境第一次见到,虽然之前慌乱中哭得很厉害,但是并不让人觉得狼狈,在平素的冷淡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里,总算是多了些凡人的感觉,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更多一层风韵。

    清境走过去,在母亲面前站定不敢坐下,神色凄楚忧郁,声音干涩,说道,“妈,我回来了。”

    清太太这才看向他,默默好一阵无话,似乎是叹了口气,才说,“你爸爸还在手术室里。”

    “嗯。”清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清太太身边坐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地搂住了母亲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清太太被他搂住,似乎是僵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精神,由着自己靠在他的身上。

    在场也有另外几个军官,都看到了这一幕,甚至有人知道实情的,对清境就更是侧目,一向温和秀气的一个人,真不知道是会做出那种事来的,不过,看清境这个样子,成为了一个同性恋者,似乎又是理所当然。

    清父一直在急救室里,清境坐在那里等了一阵,早过了晚饭时候,谢江行过来示意清境和他去说几句话。

    清境和母亲低声说了几句,过去问是什么事。

    谢江行道,“我让准备了晚饭,清境,你拿去让夫人吃吧,她是女人,怎么经得住饿,到时候也病了,就更不好。”

    清境这才想起来这茬事来,让谢江行安排了晚饭,所有侯在医院里的都去吃饭。

    清境自己却是吃不下,心里压着沉重的罪恶和负担,如何还能吃得下东西。

    一般人自然只是吃盒饭,给清太太准备的则是营养粥和几样小菜,用食盒装着,清境提来劝母亲吃,清太太喉咙发哽,声音没有平常的柔软与清雅,带着沉沉的感觉,“哪里吃得下饭,你爸爸出事,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也该懂些事了,去安排在这里帮忙的人吃晚饭吧。”

    清境道,“已经安排好了,是谢大哥安排的。”

    清太太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清境又劝道,“妈,你也吃点东西吧,要是吃不了太多,吃一点也好。”

    清太太摇头,“哪里吃得下。”

    清境道,“爸爸出了事情,我就有责任把你照顾好,你怎么能够不吃饭。”

    清太太倒突然为他这强硬起来的态度而侧目了,犹豫了一瞬,才跟着清境去一边安排好的单人病房吃饭,但也只是稍稍吃了点粥就吃不下了,又问清境吃了没有,清境赶紧说已经吃了。

    清太太道,“你也注意身体。我听他们说是你的事情把你爸爸气得中风了,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们又不说。难道是你去做了涉及你父亲研究院里的机密的事。”

    清境道,“没有,妈,你知道我几乎没在家,哪里会去做什么涉及爸他研究机密的事。”

    清太太道,“那是什么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谱吧。”

    清境知道清太太很心细,不敢在清太太面前露出破绽,故意思索了一阵,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清太太又怀疑地道,“你以你父亲的名义犯了什么事?”

    清境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妈,你知道我一向不是那种人。”其实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借父亲的地位到底做什么事,军部里权力斗争严重得厉害,大家都盯着看你犯错误,大部分人都是夹紧尾巴做人,真正张扬的又有几个。

    反正他清境不是那种张扬的,在t城,甚至没有车,出门打车或者赶公交车,哪里像有些子弟还开军车出门到处触犯交通规则呢。

    清太太也实在猜不出能是什么事,也就只好不问了,继续去守在急救室前面。

    而清境跟着出去之后把食盒去给谢江行处理,路上遇到一个军官,对清境使眼色到一边说话。

    清境认识这个人,是他父亲手下做技术的,先去还了食盒,他走到一边的一个角落阳台上去等着,过了一会,这个人果真也过来了。

    此人对着清境,也是心里感觉很复杂,幸好能够保持脸上的神情不过分。

    他看着清境,只见是肌肤雪白,眉目秀美,鼻子嘴唇都长得漂亮,要是脸颊瘦下来一点就会是他那大美人母亲的样子了。

    明面上,没有人敢讨论清太太的美貌,暗地里都觉得她是个大美人,心里有对她起过什么淫亵心思的大兵不知有多少,只是美人在云端,没人敢肖想罢了。

    这样仔细注意她的儿子和她长得非常像,的确是让人心里感觉很微妙的。

    更何况,她的这个儿子还是个同性恋,和男人上床,而且被拍下来了。

    那份视频的尺度,虽然没有g/v那么大,但是因为朦胧而煽情,而让□意味更甚。

    此人名叫贺驹,看到过清太太之后,也是清太太的粉丝,不过自然不敢多肖想。

    上午,他也正好在现场,就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但是,自然要对事情保密。

    他真没想到清境这样的人,面上看起来柔弱而温顺,骨子里却那样放荡。

    贺驹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已经被关起来的邵炀的朋友,对邵炀很是同情,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贺驹和邵炀两人属于不同系统,所以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关系,这才能够把友情发展得这么好。

    他对清境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将军中风的真相。”

    清境眼神看着柔和而淡然,实则很深,轻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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